《九州覆》第604章


“姨母被关进了柴房,只等着最后的处置。可是她不怕,因为她坚信终于为自己的孩子报了仇。”说到这儿,容景睿低头苦笑,“多么愚蠢的女人,如果不是她,我母亲不会死得那么早。”
白馥不解,“为什么不去查仔细?这个丫鬟必定背后有人指使,如果查清楚。想来会查出背后的黑手与主谋。只要找到那个人,你姨母最多是被人借刀杀人,并不算罪大恶极。”
“如果能想到这么多,就不会杀人了。孩子是她一辈子的心结,所以触及了这个软肋,她什么都顾不了。杀了华侧妃,她也没有悔意。直到一杯毒酒端到跟前,她才醒了不少。”容景睿面无表情,眸光清冽,“毒酒一杯,是断魂酒也是离人泪。”
白馥心惊,“所以那杯毒酒是你母亲喝了?”
“我母亲喝了毒酒,而后去找我的父亲,说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是她挑唆自己的姐姐,以此借刀杀人。”说到这儿。容景睿笑得极为嘲讽,“我父亲何许人也,怎么可能相信这漏洞百出的措辞?这也是一个女人的聪慧之处,很多时候你否认,反倒是心虚。你若大大方方的承认,倒是谁也不敢相信了。”
白馥敛眸,“后来呢?”
“后来?”容景睿眸色无温,“我母亲死在了她心爱的男人的怀里,死而无憾。因为她本来就时日无多,能以这种方式结束性命,是她最好的结果。后来——我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被寄养在姨母身边。母亲临终遗言,请父亲务必与姨母相敬如宾,让所有的恩怨都以她死亡而就此终结。父亲,答应了。”
最后那一句,他说得很轻。仿佛所有的力量突然间抽离。
一种颓靡的气息,在室内游荡。
“那么最终的结果呢?华侧妃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件事?”白馥问。
容景睿点点头,“她做了,所以也受到了惩罚。姨母说,华侧妃的儿子被父亲赶出魏王府,而她自己则是无名无分的下葬。我母亲虽然对外宣称是罪人,服毒而死,可每个人都心如明镜,知道她是冤死的。我回朝第一天,父亲就告诉我,他追封我的母亲为贵妃,也算给他自己也给了我一个交代。”
“你——”白馥犹豫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要告诉我这些?”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从未提及过他的母亲,可今日却好像是有备而为之。
容景睿望着她,“如果有些东西你必须知道,那么我希望是由我来告诉你。若我不说,你能否此心如初的信我一回?”
她眸色微沉,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了,包括她的来意。
“馥儿,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希望你能宽容。”他有些语无伦次,“如果伤害了你,我只能说抱歉。我暂时没办法护着你,可我答应过你的,我也一定会做到。”
白馥点点头,“我信你。”
容景睿有些迟怔,时至今日,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面无表情,可是内心却是澎湃不休。
她走到他跟前,他如孩子一般抱住她的腰肢,轻柔的将头埋进她的怀里。“一定要信我。”情非得已,惟愿深信不疑。
这是她的赌注,也是他的全部。
白馥没有问,有些话已经没有必要说出口了。他将他此生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她选择了继续相信。在白馥的世界里,原本就是很简单的黑白两色。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当圣旨下达的时候,白馥还是愣了。原来他说的,要学会宽容是指这件事。她还以为是指容哲修的事情,没想到儿子没有回来,倒是有别的女人,要进入恭王府,与她共享一个丈夫。
她一直以为自己所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一件很简答的事情,可她现在才发现,没了燕亲王没了大殷,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亡国奴三个字,似乎成了她的烙印,也是横亘在她与他之间,永远的跨不过去的沟壑。
她一个人痴痴呆呆的坐在院子很久,久得连黑狐都觉得害怕。
黑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白馥,不言不语,就像是没了生气的布娃娃。她本是个很喜欢喧闹的人,可是此刻安静得让人心里幕拧?br /> 而对于这件事,容景睿没有半点解释。他平静的接了圣旨,在所有人面前不看她一眼,那种淡然静默的表情,对她而言如隔千里。
前一秒还能互诉衷肠,后一秒已是陌路。
“殿下?”黑狐担虑的望着她,“如果殿下想走,黑狐誓死护送殿下出城。山高水长,不管去哪儿都比在这里受窝囊气来得强。”
白馥痴痴的望着她,“我什么都没了。”
国亡了,家没了。
父死了,儿丢了。
如今连丈夫都没能守住,瞧瞧这恭王府的热闹。一个个开始忙碌起来,开始布置恭王府。大红绸子扬起来,大红喜字贴上去。府里的鼓乐开始练习,每个人的脸上都漾着笑容。
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唯独白馥一人不开心。
脖子上的墨玉不断的提醒她,属于自己的辉煌与过往,还有如今的狼狈与伤痛。她不在乎天下是谁人做皇帝,她在乎的是,她没能见到父皇的最后一面。
站在父皇的坟前,她面白如纸,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看上去好像个纸片人,似乎风一吹就会随之消散。静静的靠在父皇的墓碑前,君王墓本来该恢弘备至,可是那修建极为奢华的君王墓在叛军起兵造反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毁了。
如今她的父皇,大殷皇朝的末代皇帝,只能孤零零的睡在这里,与荒草为伍。
有泪划过脸颊,她还记得临走前父皇说的,让她别后悔,也别再回来。
她真的做到了如此狠心的地步,回来的时候,已经天人永隔。
“父皇。”她低低的喊了一声。
换做以前,皇帝抬头就会冲着她笑,而后温柔的道一句,“馥儿过来,到父皇这儿来。父皇最近又收了不少好东西,你自己挑挑,看有没有中意的?”
“父皇的乖女儿,怎么不高兴了?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父皇的宝贝女儿不高兴?”
“馥儿来,诸王朝贡,来了不少新奇玩意,父皇与你一道玩玩。”
“好了好了,都依你,都依你就是,在父皇这儿,馥儿最大!”
白馥哭出声来,扑通跪在坟前,泪如雨下,“父皇!你不是说过,馥儿不管要什么你都会给吗?我要你回来,你肯答应吗?父皇,馥儿想你——咱们不要江山,不要天下,咱们就好好的过日子,你觉得好不好?馥儿长大了,可以伺候父皇终老。父皇——”
她泣不成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黑狐也跟着泪流满面。皇帝有多疼白馥,黑狐都看在眼里。可是现在皇帝没了,以前的宠爱就成了锐利的刀子,剜心的刀子。
快乐成了疼痛,再也无法抹平。
有那么一刻,白馥只想忘记一切。
因为真的好疼,好疼。
“父皇你知道吗,景睿也不再来我这儿,他忙着娶亲。前两日已经去下聘了,这两日就该过门了。那时候馥儿还说过,母妃当年所希望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我若嫁人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分享我的丈夫。可是父皇,馥儿知错了。”她笑得黯然,“终究身不由己,天意如此。”
“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冰冷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黑狐瞬时拔剑,白馥快速起身。
鹤道人面色嘲冷的从树后走出,都是没见到白少康,不知道宫中大火,白少康如今是死是活。
“你竟然还活着!”白馥冷然。
“当年宫中大火,我早已提前离开。”鹤道人拂尘轻甩,“如果不是公主殿下一意孤行放过魏王父子,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亡国之恨。先帝临死前,心心念念的还是公主殿下,只可惜公主殿下薄情寡义,连父女之情都抛诸脑后。如今公主卞,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忏悔?人死不能复生,你忏悔有什么用?”
“你成了恭王妃,可是那些皇室后裔,却都成了阶下囚断头鬼,算起来这笔账是该算在公主您的头上。而且先帝之死,公主也有难以逃脱的责任。如果先帝不是觉得绝望,不会自焚在燕羽宫。一切的一切,其实罪魁祸首是你自己!”
“你胡说八道什么?”黑狐怒斥,“殿下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初如果不是你们唆使皇上屠戮诸王,大殷朝怎么可能这么快覆灭?若非中秋血案,这一切都不可能现在发生。你们把自己的罪责撇得一干二净,反倒来怪罪殿下!殿下何辜,尔等何毒!”
鹤道人冷笑两声,“我这话对不对,想必公主心里有数。亡国之人还谈什么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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