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芳坐消歇》第54章


懿嫔耐不住她忽悠,收回目光拢在肚间,抬起手心满意足地抚摸着。
回了养心殿,皇帝往御案前扎煞下去,抚过一溜归置整齐的奏折,满脑子晃荡着她的影儿,方才不及仔细打个招呼就把她撂下了,懿嫔妒心发作,竟演化成了那般恶赖模样,他不敢想象她孤零零一人内心挣扎的情境,她会不会也因为其他妃嫔产生嫉妒的情绪?有说明她在乎他,没有,就该轮到他受折磨了。
他起身在殿里一圈一圈地趟着步子,摘出怀里一封密信上眼一遍一遍地看,又从卷缸中拿出一匹贡黄纸抻开,掂豪刚俯下身,小康子禀话说:“皇贵妃娘娘求见。”
皇贵妃博尔济古特氏素性稳重,半晚上来,多半是为了值得商量的事情,皇帝岔开心思宣了声“进。”
花盆底轻叩着拼贴无缝的地砖,皇贵妃走进殿,施施然请了个安,皇帝近身客气地托一把,指示她在下首圈椅里坐下,隔着书案问:“这么晚了,你来殿里是为什么事?”
皇贵妃不多来养心殿,显得有些拘谨,斜欠了欠身道:“七月万岁爷入住圆明园,又有其他的蒙古王公们在,原本就不如宫里宽敞,这么一来,连个转身的地方都腾不开,几位姐妹们连着几天坐在一起商议,为了让万岁爷省心,斗胆跟您请个示下,奴才们就不随扈圣驾了,请万岁爷恩准。”
皇帝唔了声道:“你说的朕早有考虑,他们入住圆明园歇个脚,前后凉快不了几天,就启程去南苑扎营休整,总不能为着他们,委屈咱们自己人,等到七月下半旬,你们再陪着老佛爷入住。届时朕不在宫里,特别是后宫的诸事巨细全指着你一人承担,老佛爷跟前也要麻烦你替朕多进份孝心。”
两人之间的对话,永远都是这么中规中矩,客套到近乎疏离,一张桌案的长短,却分明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上面铺了张黄绫封的大黄折,空白一张,似乎是还未下笔,皇贵妃一冷一燥,生生抖了个机灵,那圣旨的样式花型她再熟悉不过,谁拿进手里,位分名头又要锦上添花,拔高一截儿了,按例儿,嫔妃们册封,皇帝只需下道口谕,拟个简短的折子,交由内阁学士挑几个赞词儿,再誊抄撰写一番后,明发上谕。能让皇帝这么上心,亲自落笔行册封圣旨的,只有他身边那位司籍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她勉强笑了下道:“万岁爷何必跟奴才这么客气,”说着看向南窗,两人的侧影重重交叠在一起,“看到殿里的帘子,奴才方想起来,这几日后宫里各处也要换夏帘,听说今儿下午瓷库往翊坤宫抬了口浴盘,想必过不了几天,那地方也该有人气儿了,既这么着,奴才派人趁早把地方收拾出来,夏帘也一并给挂了。”
调回眼,皇帝孤俊的眉眼间露出一丝温情,淡声道不用,“你一向体察朕的心思,朕很欣慰,只是这件事要先瞒着,找个有利的时机再把话说明,这段时间倒要难为你,跟朕结成一条藤上的锯嘴葫芦。”
皇贵妃端起面色回应:“这都是奴才的本分。”
话里尽是甜蜜,她却不敢过多咂摸其中的滋味儿,牙根儿寒倒了一大排。她握着六宫的权柄,做什么似乎都是应当的,皇帝疼那块儿心肝儿肉,她就有责任帮忙掩着护着,出了麻烦她也得出面儿担着错,一条藤上的恩爱两不疑她可远远巴望不起。
☆、狮子玉
两下里就这么沉默了下来,皇帝垂着眼,眉间锁着一川深情,看不出再想什么,兴许在琢磨怎么为人家题写赞词儿罢。
皇贵妃低头抻平袖口的镶边,隔了一会道:“说起这个,奴才倒想起一事,万岁爷为了军防,处处节省,奴才们也都琢磨着尽份儿力,针头儿线脑儿胰子粉什么的,能省多少是多少,既然万岁爷轿辇都改用黄铜修补了,奴才们也不好再厚着脸皮滥用金银,册封妃嫔应制的金册,不如改为银质镀金,这样既不会损了众人的脸面,又能节省一笔开销,万岁爷瞧着这法子可还行得通?您要是觉得可行,奴才回头就交待办下去,没得过两日宫里降了喜信儿,就赶不及了。”
闻言皇帝抬头看向她,目光漠然摊开拢不回来,心道可惜了,若依着以前,他一定得叫好儿赞人一句深明大义,身为六宫之首,能跟紧他的步调儿,在国事上跟他心齐,这样让他省心的女人,即便他没法儿给予她爱情,至少能用感激去弥补。
人是聪明,只是没用在正道儿上,按照规矩,唯有嫔以上的位分册封时才够格制造金册,金宝,挑眼下这个关头献策,半真半假掺着算计,多半还是为了试探他预备把盛苡抬到什么位分上,再好的主意终究还是发了嗖。
皇帝一声也没出,把皇贵妃望得浑身不得劲儿,极不自然地挺了挺腰杆,她的那点心思哪能斗得过皇帝,看穿了也罢,不比其他的嫔妃,好在她有大贝勒可以依靠,皇帝爱怎么瞧她就怎么瞧罢,冷遇吃得够够的,脸皮早就磨厚了,想起她的心头肉,心绪才平和下来,简直跟他阿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从眼前这张脸慢慢剥离出来眉目神情,咧嘴冲着她乐。
“难为你能跟朕一条心,不管能省下多少,都让内务府,造办处记在账上,等北面的军防告一段落,朕加倍补偿你们,时候不早了,你身子也弱,尽早回去歇着,跪安罢。”
被皇帝不疼不痒地话紧叮了下,皇贵妃回过神儿,没打听出来多有用的消息,两人话也说尽了,这么就要赶她走了,就起身潦草行了个礼,心头含着凉意,端着架子走了。
出殿刚下了丹墀,一太监夹着脑袋急急冲冲地过来,险些把她绊栽个跟头,身边的宫女莲莲忙搀稳她,怒骂道:“烂眼睛的奴才!胆敢冲撞皇贵妃娘娘,仔细剥了你的皮!”
太监脚不沾地,仓促讨饶,“奴才瞎了狗眼,没瞧清娘娘您来,娘娘行个好,放奴才进殿里回话去。”
皇贵妃抿下嘴角煞白的颜色,定下神瞧他有几分眼熟,掸着衣角问:“是在白虎殿里当值的?这么晚来养心殿也不怕惊扰了圣躬,是为了下午那辙儿事?”
太监急溜溜往阶上瞄,只想赶紧进殿里交差,就跟她吐了个口话儿,“回娘娘,得万岁爷的吩咐,白虎殿里的物件重新收归造册后,要第一时间赶来回话。”
皇贵妃扣着腕子,觉着事情说不出的蹊跷,白虎殿存得是前朝建贞家的遗物,内务府中饱私囊的积弊时来已久,也不见得新鲜,况且揩的是他们家的油水,皇帝何至于因为一值班太监言语不干净,大动干戈清肃起整个内务府来了?她摆了摆手放了太监走,一步一摇地边走边一路沉思着。
进了六月,蝉鸣渐兴,宫里宫外出行驻跸问题等相关事宜愈发忙碌地筹备起来,养心殿里的各色人员流水似的轮番进出。
盛苡傍晚来时正碰上一干侍卫分批进了养心殿,四喜迎上来,闪腰一笑道:“正忙着,姑娘怕是又要白跑了,今儿的折子交给内阁军机大臣并敬事房代批了。”
盛苡淡淡萎了目光,自从过罢端午,她每日来都是这幅情形,小有一个月了,突然就惊惶起来,皇帝身边果然没个长久,早该料到的,她这边几日不见怪想的,人家怕是早把他忘到沟低儿去了,泥人也有个土性儿,何必赖着讨这份儿嫌弃,转念一想,这样正好顺应了天意,到底殊途不同归,两人都淡了下去,反而是种解脱……
四喜一看好端端地就冷了脸色,暗道别不是怪罪上皇帝了,这可不成!迟早见了皇帝,万一使起小性儿,闹起不痛快,追究起来,原来是因为他话里的不周到,皇帝还不得把他收拾个土平!
他一颗心提溜起来,拦住她的去路,拊手贼眉笑起来,“姑娘别气,你瞧这殿里跟正月下饺子似的,万岁爷忙得搅不动锅,咱们万岁爷不容易,要不你再等等,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有空见你了。”
盛苡气噎道:“我心里想什么,公公比我还清楚,给我俩胆儿,我也不敢在国事关紧的当口放肆,”说着看殿门口出来的侍卫道:“这是紫禁城门前锋护军统领跟前锋护军参领两位大人,后面万岁爷要召见宫门领侍卫内大臣,三旗五旗司的匙长,再下来是四门内磴道,栅阑的护军校,护军大人……我呆在这儿也是傻等,倒是要劳烦公公您了,万岁爷出宫,宫里要加强防范,等把各处的侍卫大人挨个召见完,估摸得花一宿的功夫。”
四喜抬头看看天,才刚擦黑,这要跟门柱似的戳一晚上,非得把一双腿站废了不可,以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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