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传奇》第17章


冷箜篌的势力早已遍布天下,但是提起千手观音来,竟然不自觉地有些惧意。
沈东篱忽然问道:“冷姑娘,你和千手观音生意来往,可有花押凭证?”
冷箜篌不知他的意思:“自然是有的,我拿给你看。”
“那倒不用,冷姑娘看看这个就好,千手观音的花押,是不是这样?”沈东篱从怀里摸出一张发黄的绢帛,缓缓打开——七宝莲台上,观音盘膝而坐,千手环身飞舞,每个手势都极是撩人,观音一张脸深深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又是阴毒,又是妖艳,似乎还有点说不出的荡意。
那莲台何等圣洁肃穆?但画上的人虽然也是璎珞庄严,可是举手投足间,都有妖意透了上来。
冷箜篌喃喃:“就是这张……给我的花押虽画的小了些,但是神情样子,是不会错的。”
沈东篱点点头,忽然扶剑而起:“那就对了。”
沈南枝连忙跟着站起:“哥——”
沈东篱低下头,轻轻摸了摸沈南枝的面颊:“这桩生意我耽误了三年,如今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
冷箜篌大惊:“你要去找那个人?沈公子,不是我小瞧你——”
沈东篱冷冷一笑:“我平生不做欠债的生意……冷姑娘,还请告知,千手观音究竟何处?”
冷箜篌默然。
沈东篱却转身就走:“姑娘不便相告也无妨,我自然找得到那个人。”
他刚到楼梯口,眼前人影一闪,苏旷已经笑嘻嘻地挡在他前面。
沈东篱道:“让开!”
苏旷奇怪:“你每次要杀人的时候都是这么倔脾气?沈兄,南枝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冷姑娘说了你要去送死,我若是再看着你走,还算男人么?坐下,咱们从长计议。”
沈南枝一双眸子藏不住心思,急得几乎要跳出来。
沈东篱叹了口气,终于回身坐下了。
夜渐渐深了,远处不知什么虫子凄厉声声,有如魅阴云从一轮冷月上飘过,惊起一树昏鸦。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望天悲啼——嘎嘎!呱呱!呜呼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免我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无家可回,无枝可依,无处可唏嘘。”
沈东篱猛回头,看见苏旷正曼声长吟,信步走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吟这种歪诗?”沈东篱笑笑。
“在你偷偷看南枝的时候。”苏旷甩手扔来一瓶酒:“来,喝酒,我请你。”我请你三个字,说得字正腔圆,底气十足。
“哦,发财了么?”沈东篱一掌拍开泥封,仰头喝了一口:“苏旷,这是什么酒?”
苏旷仰着脖子喝得气都喘不上来:“我,我怎么知道?反正捡最贵的拿就是。喝喝,兄弟总算发财了。”
苏旷就算不识货,沈东篱总是见过世面的:“苏旷,这里可是有南海沉香与昆仑龙髓——”
苏旷嘻嘻笑:“不贵不贵,按这鬼地方的标价,五万两银子一瓶吧。”
沈东篱明白过来,一饮而尽,伸手摸过第二瓶:“你根本就没打算要,是不是?”
苏旷眼中傲意一闪而过:“废话。”他自问一生俯仰无愧天地,福报也好恶报也罢,又怎么肯接受旁人的赠予?只是嘴里却轻描淡写:“苏某人就算少了只手,就算偷鸡摸狗,也不至于就饿死了自己。”
沈东篱索性陪他一掷千金,也是大口直灌:“你当时怎么不说?”
苏旷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兄啊,江湖这种局面,早就不是一日两日,无数男人要么硬抗要么无视,两个女儿家能有这份担当,这份弘愿,我是佩服得很,更何况,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沈东篱试探:“是是是,就像那个隋大侠——”
“嗤”,苏旷一声冷笑:“隋大侠?那种人也就是死了,若是活着,我也想一脚把他踢死。”他竟是难得的偏激愤怒:“一个男人,一身的好功夫,就为了几百两银子把自己活活折腾死,你说,是不是奇蠢?没钱就没钱,盟会定晚两天很了不得么?沈东篱,你说!”
沈东篱知道他借题发挥,也懒得点破:“苏旷,你也知道,男人有男人的傲气。”
苏旷怒了:“狗屁的傲气!江湖人为义气而死是天经地义,为心上人死也算死得其所,他妈的,为逞英雄死算什么东西——”
沈东篱摔开酒瓶,冷下脸:“姓苏的,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旷也啪的把酒瓶一砸:“没什么意思,就想问问你,你没事干找死玩儿又是什么意思!”
沈东篱二话不说,挥拳就打,苏旷单掌切向他臂弯,顺势一个肘拳直砸向沈东篱下巴。沈东篱勘勘后退,苏旷左腿斜钩,正踢在他腿弯之上,沈东篱一时不防,一跤便摔倒在地上,也动了真火:“你跟我来真的!”
苏旷嘿嘿一笑:“有本事,拔剑吧。”
“咯吱”一响,临近的窗户被怒气冲冲地打开,沈南枝探头就骂:“你们俩半夜三更搞什么呢?啧啧,瞧这酒气冲天的,还打架?”
苏旷和沈东篱双手在背后玩着金丝缠腕小擒拿,嘴里却一起笑了起来:“没事,没事……睡吧睡吧,咱们哥俩感情深,切磋切磋。”
沈南枝愤愤关上窗户,沈东篱却忍不住低声道:“姓苏的,你想打一架我们换个地方,我还怕了你不成?”
“我根本就不想打架。”苏旷嘻嘻一笑,也压低声音:“我就是想揍你!”
他一拳如电,正打在沈东篱肋部,痛得他差点连酒都吐了出来。
苏旷收拳,冷冷道:“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你和南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几次三番接这种生意,摆明就是找死,你以为我是瞎子,看不出来?”
沈东篱怒道:“滚。”
苏旷扣着他肩头:“你不愿意和我说也成,你跟沈南枝说去——沈东篱,你不说,我可要大声喊了——”
沈东篱回头,脸色铁青:“你敢!”
苏旷做了个鬼脸,“你倒是瞧着我敢不敢,咳咳咳——”
沈东篱长出了口气:“够了,苏旷,我们换个地方谈。”
“谁要和你换地方谈?”苏旷长吸了口气,他不习惯兜圈子,也不习惯谈男女话题:“你和南枝……你们究竟是兄妹还是情人?如果是情人,沈东篱,你快三十了吧,这种躲躲闪闪的小孩子把戏,说实话,十年前就该腻了。”
沈东篱伸手:“酒。”
苏旷递上酒瓶:“要借酒壮胆,通常都不是什么好话。”
沈东篱长长吐了口气:“苏旷,我若是死了——”
苏旷打断:“是你活该,我懒得替你料理后事。”
沈东篱怒:“我是说我若是死了,你替我照顾——”
苏旷又插话:“我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不劳您费心。”
沈东篱默然:“既然如此,算了。”
苏旷笑笑:“你莫名其妙,你不问我愿不愿意照顾南枝,就贸然托付,这也算了;你居然连南枝的意思也不明白?你看不出她在等谁?”
沈东篱低头:“苏旷……”他声音极低,苏旷刚刚凑了过去,沈东篱一指已经点在他腰间穴道上,“我认识你这个朋友,当真是三生有幸。”
苏旷咬着牙:“多谢,大家都这么说。”
沈东篱将他扔在地上:“只可惜你这个人其实并不懂情,苏旷,情之一物,不是你问我答就可以说明白的,我若真有什么意外,烦劳你照顾南枝。”他拱了拱手,封住了苏旷的哑穴,再不回头,扬长而去。
虽是伏天,北国半夜风露还是颇重,到次日清晨,下人们发现苏旷的时候,他大半个身子已经躺得僵硬了,象一只涸泽之鱼,无声无息地张着嘴兀自咒骂,沈东篱下手还真是不轻,没有留下一丝转寰的余地。
“糟了!”沈南枝顿足,“哥他肯定去找那个什么千手观音,师姐,那个人究竟在哪里?”
冷箜篌苦笑:“这个我也不知,千手观音素来是派下人和我接洽,唉,只怕江湖上连听过她名号的人也没有几个。”
苏旷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狠狠道:“好在我下手快,先把这劳什子偷了过来。”
他的手里,正是昨日沈东篱拿出过的那张黄绢,上面的千手观音历历如生,栩栩动人。
沈南枝凑过头,又失望地扭过头去:“这有什么用!”
苏旷诡笑起来:“这在你眼里或许没用,但是在一个优秀的捕快眼里,却是大大的有用了。”
他将绢画铺在桌面上,指点:“先看这绢——这绢——”
冷箜篌见他神色大变,好像想起了什么极为紧要的东西,忙问:“这绢怎么了?”
苏旷勉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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