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大和谐》第19章

“很好看。”闻人延轻声道，“真的很漂亮。”仔细听还能听出他嗓音里的难抑的波澜。
唐瑗听他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喜欢就好！这个厂家的钢笔虽然品牌不响亮可是质量特别的好，用起来很顺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完毕的唐瑗忽然想起闻人延的钢笔似乎都是顶级工匠纯手工定制的，瞬间汗了一把。
闻人延小心翼翼的将钢笔收了起来，等他从房里出来时唐瑗已经把蛋糕上插满蜡烛了，他下意识数了数，一共三十根。
是呀，他已经三十岁了，比唐瑗生生大了9岁，横跨三个代沟。
“快来快来吹蜡烛许愿！”女孩子天真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稚嫩，闻人延看着她的脸一阵恍惚，内心里的自卑又被勾起，甚至于没办法容忍自己坐到她的身边去。
“啊我忘了关灯了！”比起对方此刻晦暗不明的神情，唐瑗倒才像过生日的那位一样，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跑去关了灯。
“啪嗒”，整个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蛋糕上的点点烛光倔强地闪烁着。
黑暗里的闻人延瞳孔放大，心跳加速，艰难的吞吐着唾液。他僵直着身体，眼神直愣愣的看向黑暗虚无之处——突如其来的黑暗如同引人堕落的泥沼，正呼唤着他这种腐败之人的灵魂！
“闻人延？”可叹唐瑗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下一秒就将白炽灯重又打开了。
一瞬间光芒逼退黑暗，同恶心粘稠的泥沼一同消失不见。
闻人延猛地瘫倒在地，他额头上全是汗珠，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没有胜利的喜悦，被疲倦和恐惧的缩影纠缠着。
唐瑗有点手足无措……这不能怪她，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甚至可以说闻人延过于频繁的情绪起伏让她感到害怕，真的要比六月的天还会变脸。
“……你还好吗？”
“要不要睡一会儿……”
提出的建议全都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唐瑗的恐慌和羞愧让她有想逃跑的念头，可这念头刚一起，便因为闻人延挣扎着站起来的姿态消失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去卧室吧。”
一派寂静。
“……不用了。”良久，他说。
唐瑗被下了逐客令，本来愉快的感动的气氛全都消失，此刻的闻人延生人勿近。她从没有看过这样的对方，唐瑗不知道自己的步子该不该挪动。
“你走吧。”
他的嗓音沙哑的惊人，明明说着让她走的话却似乎并不是真的想赶她走。
“早点回去。”
说完这四个字似乎耗尽了闻人延所有的力气。唐瑗意外的没动，两个人相顾无言，压抑的气氛到达临界点。
唐瑗怒了……她是真的怒了，非常非常的生气……
“今天我走了，以后就不会再来了。”她回想起自从遇到闻人延之后所发生的的所有事情，她不是傻子，反之，她对于情感的感受相当的细腻了解，但即使这样她也不知道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从来不愿意说。现在想想当初说要跟我做朋友只是你接近我的一种手段吧，为了不让我疑心还特地演了一出戏是不是？”生气的人总有些口不择言，“你做的所有事好像都是为了跟我在一起，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了，可事实上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情绪的变化原因我不知道，你跟我说的很多话我听不懂，你拼命把我往你身边拉，可一遇到一些事就又拼命把我往外推！”
“今天……只是个生日蛋糕而已，你哭了，我不懂为什么。你刚才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就有些躲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让我走我不知道为什么……统统都不知道，我是想好好跟你相处好好了解你，可是我什么都不能知道。”
“闻人延，如果我今天走了，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她说完，失控的情绪似乎又一点一点回归正常，唐瑗不禁开始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但整个意识仍旧密切的关注着闻人延的反应，没有错过他那一霎的怔忪。
“……你会后悔的。”闻人延哑着嗓子轻声呢喃。
“至少我还有选择，后不后悔你说了不算。”唐瑗犟道。
“万一后悔了……你就不要我了，丢下我，抛弃我，所以求你了，瑗瑗求你了，别……”他抱着脑袋压抑的低声哭泣，明明之前还没从被黑暗吞噬的恐惧中完全走出来，现在却被唐瑗逼迫着要做出这样艰难的选择，闻人延控制不住的感到绝望，他没想到自己拼了命掩藏的本质竟然早已经被唐瑗看在了眼里。
看他这样，唐瑗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她已经有了答案，“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和容易陷入负面情绪里的闻人延不一样，唐瑗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多不满说出来就消失了，现在她心里竟是心疼的情感占了上风。
“……别了解我。”尽管已经听到了这么美妙的承诺，可闻人延依旧非常不安，“只要接受我对你的爱就行了，别了解我。”
“哼！”到现在还说这样的话简直气人，“你说了不算！”
唐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拎起包包收拾收拾准备回家。眼看她都已经走到了门口闻人延还保持着抱头的姿势不曾挪地儿，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
“晚安。”她轻声说。
☆、无眠夜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唐瑗洗完澡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本来是那么惬意的事儿，可惜被她的眼泪染上了哀伤的神色。
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唐瑗觉得是因为今天的情绪太多太乱太复杂所以她只能通过哭泣的方式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是的，不安。
也许在别人看来，她在他们俩的这段奇奇怪怪的关系里一直处于被动地位，可也是她默许了闻人延的接近。当初的自己总想着，这种灰姑娘式的剧情怎么可能在自己身上发生，闻人延这样优秀的不行的男人自己是配不上的呀……可惜，这样顺理成章的自我催眠在他们俩的相处中完全不起作用，很多时候闻人延对她太过小心和在意了，让唐瑗觉得自己反而是这段关系中的主导者。
他虽然是总裁但一点也不霸道；他虽然很有钱但一点也不奢侈；他虽然年纪比她大但很多时候唐瑗却觉得他才是需要照顾的那个；地位这么高的人面对着她却总是一副担心害怕的模样；总是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却很喜欢听她说话……也就总习惯戴着一副冷淡的面具，可一旦这个面具吓到了她就开始自我厌弃自我折磨。
唐瑗觉得自己是拿错了剧本的灰姑娘……啊不，闻人延才是那个拿错了剧本的王子，他拿错的是人生的剧本。
闻人延每天都过得很累很辛苦，公司里事无巨细他都会过问，每天按时上下班甚至是加班比他们这些小员工还是勤奋——换个角度说，他根本不在意自己创造的金钱财富和社会价值，他并不会觉得那些便是成功的标志，他活得很累。
唐瑗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选择了和闻人延在一起，可能会要忍受超乎自己想象的累。闻人延难以把控的情绪是他致命的缺陷，虽然小桂圆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也常常被对方藏在眼睛里浓烈的情感吓到。
所以呢？唐瑗在心里问自己，所以要怎么做呢？拒绝还是接受、拥抱还是退缩、沉沦还是放手……
其实早就在闻人延家里的时候她就有了答案，现在不过是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内心。唐瑗不甘心自己什么努力都没有去尝试便害怕的跑走了，虽然她还不够了解闻人延，但她渴望了解他，她想知道是什么把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变成这副模样，到时候她愿意陪他一起面对这一切。
世人总觉得女人柔弱，可他们不知道，一旦动了心，女孩子常常坚韧的可怕。
另一边，从十点半到十二点半。
紧闭的屋门内，燃尽的蜡烛变成一滩五彩的脂膏融进了蛋糕里，灯光将这片区域照得森白，靠近房门的角落口有个身躯蜷缩着，他维持抱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凝固的石膏像，又像是凝视过塞壬的海员。
只有虚弱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出现……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躲避，不管是面无表情的伪装还是不留缝隙的工作，他以为自己做的够好了，难道不是吗，这么多年没有谁能看出来他哪里不对劲。
除了那个例外，唐瑗是他生命里最美丽也最致命的的意外。果然是他太慌了，不然怎么会被唐瑗发现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