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陌上玉是真的爱她,那又能怎么样,一切不会重新开始,他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让她如活在地狱里般生不如死!
说这些,又能做何?
事到如今当她还能轻易说原谅吗?
有些事,并非能够一笔勾销!
“无双,当了护国夫人又能怎么样呢,这大秦始终是大秦,晋国不会重新出现,你的父皇母后也不会回来,你既然狠不下心来将这大秦生灵涂炭,就算你当了大秦的女帝又能如何?你这样只会让自己活在枷锁里不得解放!”
“你自写你的吧,不必再说话!”无双怒极反笑,面上收了情绪,只眼里对陌上玉一片嘲讽之意。
从宛京的大门被她下令打开那一日,她今生就再无回头之路,枷锁?这个词形容的真好,然而这枷锁是他给自己戴上的!当初他既能为这江山负她,那么今日,且让她收了他所在意的江山,让他知道所在意的一切失去的痛苦!
黑色的墨汁洋洋洒洒,转眼已写的满页,待最后一画落尽,陌上玉收了笔放在砚台上,抬头望着无双,眼中似无尽秋衣萧萧瑟瑟,“无双,你说,我死,你就会快乐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你也不曾做过傀儡皇帝不是吗?且享受享受什么都不用干的安逸生活!”无双捧了绫锦细细看了一番,见无甚漏洞,这才微笑着看向陌上玉,“做得不错,改天赐你几个美人让你好好享受一番,乖小孩,这些日子夜夜见你在搭帐篷,得赶紧找个人与你拭一番才行,别把你憋得有了病,这可就是我的不是了!”说罢,毫不犹豫转身自顾自的出了醉月亭,没有半丝留恋回头之意。
那一夜的无双并没有回无双殿,那一夜的陌上玉在醉月亭独坐到夜半。
“陛下,夫人在大祭师的府邸喝酒,醉了!”
挥手,他说,“去吧!”
且去吧,无双,此刻你有多痛,我便有多痛,许你还不知,我们早已为一体!
我用这破釜沉舟的办法谋,谋你我的后半生,谋我们的未来之路!
~~
世事无趣,高歌一曲,不如归去!
无双说,“南风,为何你总是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司徒南风答,“知道你需要我,我就出现!”
于是笑,她望着夜中孤月,他望着她!相互笑的欢畅!
大秦如今的大祭师正是司徒南风,全国首富司徒南风,无双的许多事不方便露面,都是他在暗中摆平,包括那道万民请愿要封无双为一品夫人的奏折。
“他一直骗我!”她抱着酒壶,倚在司徒南风的肩膀处,草地微凉,却比不过更凉的心。
这话,并不是要司徒南风来回答,她继续道,“那日我从高高的丹墀上摔下,流出身体的是我的骨肉,那一滩的血,是我的孩子!他骗我,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想把我和颜兮的孩子打掉,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以为我就不知道,无忧告诉了我,是无忧告诉的我!”笑着笑着的无双突然就泪流满面,笑声渐渐变成了呜咽之声,“他瞒我骗我,他哪里知道,若是我知道自己怀了颜兮的孩子,我也是不会要的。南风,南风,我与颜兮,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们是兄妹!”
这个事情司徒南风并不知,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他的手抚在无双的发上,声音温柔道,“无双,怎么会呢,你父母已不在,这事情是无法印证的!”
“我知道,我知道,母后对我说过,那女人走时已有身孕,母后给她喝了一碗打胎药,若不是她已有身孕,母后也不会冒着被父皇发觉的危险将她弄出皇宫的!颜兮他,就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亲哥哥,南风,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和颜兮发生了什么,我都怀了他的孩子,我都怀了他的孩子呜呜呜,南风,南风……”
司徒南风的指尖触到无双的脸上,泪珠一滴一滴沿着他的指尖滑落,丝丝凉意从指尖钻到心底,痛的难耐,“无双,这事情不一定的,而且那时候你失去记忆了不是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事情不能怨你,你不要自责,且忘了不要去想,或许你们真的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世人又不知,你何须在意!”
无双低首,伏在司徒南风的胸前低低哭泣着!世人不知,除了她或许无人能知,然而乱/伦这两字自恢复记忆后时时刻刻在凌迟着她。很多事情不需要别人来谴责才会痛苦活难受,自我的追悔会比别人的谴责更加折磨自己。
将无双揽在怀中,司徒南风轻轻叹息,或许无双这样好好的哭一番,就不会再这般难过!
手里的酒壶已经没了酒,手腕一歪,酒壶骨碌滚在青草地里,无双哭的烦累,又轻声笑了起来,“南风,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回头来看,就像一场讽刺的笑话!南风,我好累啊!真想闭眼,沉醉一场大梦不再清醒!”
望着无双满脸疲色的容颜,司徒南风低语,“无双,世上的一切,都在于你的心,心若欢喜,再悲的事情你也会觉得快乐,心若悲苦,再美的事情,你也只会觉得难过痛苦!无双,将你的心释放出来吧,世事无常,并不能都怪在我们自己的头上!”
“太难!太难!”唇齿蠕动,却无声音!
秦永乐六年初夏
大秦众臣再次联名请奏,封一品夫人为后,却被一品夫人婉拒,并立誓不登后位!翌日,大秦永乐皇帝亲自下旨,封一品夫人为护国夫人,并在太极殿的龙座旁设立一张紫檀座椅,椅上虽未雕凤,却是雕了一条至尊金龙,大秦陛下口谕:护国夫人可与大秦皇帝并驾齐驱,自称亦可为朕!
这一旨意无疑引起满堂朝臣一片哗然之声,然而圣意坚决,两个御史因为当朝反对而被陌上玉削了官帽。
更是有大祭师一改低调作风再次出来支持圣意,并说前些日子的冰雹正是天威对大秦藐视明珠的惩罚。大秦最受人尊重的两大人物,一为圣上,另一位则是大祭师,连大祭师都这样说了,谁还敢反驳!
自此,永乐皇帝甚少登上太极殿,有臣子对此异议,护国夫人曰:陛下很忙,陛下在造人!
大秦太子尚无,陛下需要广撒龙种多收益,听宫女说,陛下还曾私自立誓不造出个太子不上太极殿!
臣子们恍悟,陛下能这么积极的造太子是好事,只是因为造太子而荒废国事是不是有些太那个啥,不过既然陛下这么没日没夜,想必不日就该有龙种的消息!
内宫的女人们听到这话的时候就差没有内流满面的撞墙,陛下的确很忙,陛下的确在撒龙种,但不是广啊,进宫这么多年,她们连点雨露都没有沾上,陛下被那护国夫人圈养在无双殿里,可叫她们这块久旱不下雨的地怎么长出果实来!
女人们一个个的都去无双殿里日日请安,女人们打算用自己的泪水来换取陛下的雨露!
不过这个计划一点都不可行,因为陛下根本就不见她们,陛下着人传话:朕很忙,忙着和护国夫人造太子!
要说大秦永乐六年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陛下很忙……
以此无数大臣上书认为这是护国夫人独揽大权魅惑帝王!
对此无双并没有耐心和众人来耗,她延续了陌上玉最后一次在太极殿的风格,对她有异议者,削官帽!
这一做法使得人们纷纷觉得护国夫人心胸狭隘听不进人言!
大秦永乐七年春永乐皇帝薨
那一日的无双与往常一般上朝,与往常一般在上朝的路上碰到了几个怨妇,与往常一般在太极殿又削了几个官帽!太监宣布退朝的时候,陌上玉身边的近身太监急急走进殿中高呼:陛下薨!
陛下薨!
仿似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无双盯着那进殿的太监,坐在椅子上的她半天没有反应!
有大臣问:你说什么?
太监又高呼:陛下薨!
无双的视线从太监的身上移到身侧的尊贵华美的空空龙椅之上,猛然间站起,厉声朝那太监道,“放肆,休得胡言!”
太监跪在殿上放声大哭,“奴婢怎么会拿这事开玩笑,夫人,陛下临死都在念着您的名字着呢!”说罢,转身撞上一旁的红色殿柱上!
耳边无数的声音喧喧嚷嚷,眼前无数的火花在乱冒,无双张口,声如修罗之音,“陌上玉,你休想死!”
然而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喊了什么,脚步踉踉跄跄走出大殿,她的视线向前,她的脚步向前。
大臣们在身后紧跟着她,大臣们议论纷纷,都不相信!
是了,没人会相信,大秦的永乐皇帝,史上最圣明的君王之一,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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