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第28章


“沈家向来都是长子继承家业,你恐怕没有那个能力。”
“沈墨初只是个傻缺,除掉他不费吹灰之力。”
录音笔中的声音在静谧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不知道这段对话重复了第几次,无法看到沈穆然当时的表情,但从声音里他应该是高兴的。
对话还在继续,童如烟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宣泄怒意。
“妈,别这样,一定会有办法的。”沈墨初不知所措,他一边相信沈穆然没有做那些事,而另一边铁证如山。
他无法想象刚才沈穆然拼了命也要保住MG的样子是假的,明明那么虚弱,却对他百般祈求。
“办法?”原本她以为沈穆然不会如此恶劣,可是这一切只是一个局!
沈穆然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
医院ICU病房外,护士极力阻挡着童如烟,“您不能进去,夫人!”
童如烟双目泛红,警告着,“不许进来!”
“嘭!”的一声,病房被彻底的关紧反锁。
护士长心急之余,脱口而出,吩咐道,“快去请陈毅医生过来。”
“陈医生刚刚下班。”
“打电话让他过来,把情况告诉他。”
“好!”
沈穆然戴着呼吸机,面色死灰毫无血色,软软地半躺在病床上,胸口的管道缠绕不清,数量可怖。
童如烟当然不会知道,沈穆然刚刚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她理所当然地不认为儿子早已虚弱不堪,只当他还在演戏。
此刻,她只有满腔愤怒与失望,冲动之下,她摘掉了呼吸机,可怖的机器鸣叫声顷刻间响起,刺痛耳膜。
沈墨初在外面,听到声响不停地拍打着病房的门,“妈,你别这样,妈,开门啊!”
脱离了呼吸机,沈穆然开始粗喘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阵阵喘鸣与警报声相融合,细微难查却真实存在。
似是疼痛到了极致,沈穆然反而睁开了眼眸,狭小的眼缝中模模糊糊地显现出童如烟的轮廓来,“妈。。。。。。”
“为什么要这么做?”童如烟按住他的双肩,用力地摇晃起来。
听完录音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沈墨初日常中所有的维生素,奶茶粉,惯用的一切东西都送去检查。
竟然真的在维生素的胶囊中检测出了阿司匹林,量不大,但如果长期服用,便会引起凝血功能障碍,最终因为自发性出血死亡。
“痛。。。”沈穆然听得并不真切,开口时只剩下这个字。
“你说,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你哥?”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触动了什么,童如烟松开了手。
失了支持的力气,沈穆然斜斜地歪倒下去,无力地靠着床沿,因为缺氧面色浮起不正常地醉红。
“这瓶胶囊怎么回事?”童如烟从包里拿出维生素,摇了摇,药粒互相碰触发出“沙沙”声,尤为凄凉。
“如果我说。。。。。。说不知道,您会。。。。。。相信。。。。。。吗?”沈穆然死死压着胸口,费力地睁着眼。
童如烟笑出声来,眼泪渐渐滑下,湿了两颊,“我以为你至少不会再伤害墨初,原来是我想多了。”
“咳咳咳。。。。。。”沈穆然撑着床铺支起身体,手背上的针因为用力而回血,一抹怪异的笑容挂在面上,“要我怎么做。。。。。。才会相信我。。。。。。”
童如烟打开瓶盖,抬起他瘦削的下巴,几尽残忍地将他的齿关撬开,“吃下去,吃下去我就相信你!”
“咳咳咳。。。。。。”恶心感涌向喉间,血腥气如故,沈穆然奋力挣开童如烟的钳制,捂住口唇,压制着翻腾的欲吐感,许久,夺过药瓶,眼神沉静,“我自己。。。。。。可以吃,不需要劳烦您。”
下一刻,他将瓶中的胶囊倒出几颗,合着桌上的水,优雅地吞服。
一次一次,不间断地重复着,表情始终是淡淡地笑容。
明明是笑容,却冷得骇人。
童如烟将药瓶扫到地上,只余下了少数的几颗,允自平息着复杂的情绪。
“如果您信我,就给我三天。”
“好。”童如烟抬起眸子,“但我不是信你,只是束手无策。”
沈穆然笑容更欢,缓缓地拔掉身上的管道,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们始终不会相信我。。。。。。”
“然然,不要这样!”护士在惊慌之后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门,沈墨初第一个进了病房。
“你只有三天的时间。”童如烟再次提醒了一下,理了理微乱的头发,离开了病房。
“都不相信我。”沈穆然眼神无焦距,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我信你,我信。”沈墨初轻易地拽住他的双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根本不需要多少力气。
突然的,一股力道砸向他的臂间,而后,便是陈毅将他推出了病房,过程太快,他来不及思考,就被一扇门格挡在了外头,只能听到病房里头传出的一串串不明意义的对话。
“肾上腺素一剂。”
“快,呼吸机调试。”
“不行,先吸痰。”
“。。。。。。”
☆、活下去
“穆然,醒醒,别睡了。”
声音深缓而沉静,似是来自遥远的曾经,又仿佛尽在咫尺,微哑的声音含着令人格外心安的因素。
“唔,外公。”沈穆然揉揉眼睛,视野中映出浅浅的轮廓。
老人慈祥的双目渐渐清晰,满头的银丝,额角深深的褶皱,一切如此的熟悉。
“还难受吗?”老人粗糙的掌心贴着他的脸颊,小心地摩梭着,眉间结出厚重的担忧,“怎么还在发烧?”
“外公,你怎么来了?”沈穆然勉强笑笑,苍白的脸上,这样的笑容有着异样的温暖。
“你病成这样,外公心疼。”老人的眸子里泛出浊泪,声音愈加黯哑,参合细微的哽咽。
“外公,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这种类似于回归母体的安宁,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了,不免开始贪恋起来。
“你愿意跟我走吗?”老人淡笑起来,反问了一句。
“我愿意。”他不假思索。
“真的吗?”老人叹息了一声,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鸣浩还在拘留所,墨初还是个孩子,如烟她什么都不懂,你当真放得下一切?”
他忽而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再点头,又摇头,表情瞬间垮下来,透着懊恼。
“然然,还记得外公以前交代过你什么吗?”老人无奈地笑笑。
“记得。”沈穆然乖巧地点点头,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三年前的那一天。
“老爷子快不行了。”陈毅走出房间,面色沉重,“准备后事吧,有什么话尽快说,别落下遗憾了。”
于是,一大家子的人都进了宽敞的房间里,围在床旁,心思各异。
老人戴着氧气罩,微微阖眼,闻及声响,睁开眼睛,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你们出去吧,都出去,我想安静地走。”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服从。
“穆然,你留下。”老人忽然开了口,大家难免疑惑,但也不敢多问些什么,都按着他的意思来。
“外公,怎么了?”他蹲在床旁,茫然无措。
“如烟那孩子,心结多,你要多担待点儿。”老人握着他的手,力道不大,继续道,“她三岁那年你外婆就过世了,都是我一个大男人把她拉扯大的。小时候啊,同学们都笑她没有母亲,所以,她做了母亲之后就发誓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受欺负。”
“嗯。”他茫茫然地点点头,似乎能理解童如烟当时被排挤的孤独感以及不安。
“可是墨初从小身体就不好。”老人呼吸开始不畅,颤了颤,艰难地继续道,“外公知道,然然是个好孩子,不会害了墨初的。”
“外公,你先休息会儿,我们以后再聊好不好?”他扯了扯被子,许是因为有人告诉了这些他不知道的曾经,寒凉的心底有一个角落慢慢地溶解开来。
“外公没时间了,然然,你听着就好,外公还有好多话想告诉你,可是都来不及了。”老人制止了他的动作,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不会的外公,你忘了,我们还有一盘棋没有下完。”沈穆然不着痕迹地抹去眼角的水泽,强带出笑容来,尽量看起来没有被悲伤吞噬。
“穆然,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如烟会想通的,不要记恨她,也不要怨她,好不好?”老人的眼中溢满祈求,“就当外公拜托你,好好地陪着她。”
“嗯,我知道,我会的。”眼前模糊出水汽,鼻尖酸涩,他咬咬牙应下,这样的请求,他怎么忍心拒绝?
纵是老人不说,他也会一如既往地过下去,接受有理无理的责罚,忍受所有的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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