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6》第65章


作为你的老师,我更习惯称呼你为吕归尘。
但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我这么称呼你,是把你看做值得尊敬的伙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非常迫切。
你也许已经发觉,朔北部对北都的进攻是由辰月的教士们所挑唆的,我的情报已经证实了
这一点。你已经在殇阳关亲眼看见了辰月的强大和不择手段,他们所要挑起的战争远比殇阳关
的更加惨烈。他们同时在瀚州和宁州扶植了自己的力量,如果他们在这两州的战争中获得胜利,
下一步他们会把矛头指向东陆,华族,蛮族和羽族之间的战争将会杀死上百万人。
你的另一个老师,一位值得尊敬的天驱武士已经紧急返回羽族布置我们的防线。而在瀚州,
我们也需要一个值得尊敬的天驱武士站出来对抗辰月。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我知道你的
坚强,在我的学生中我为你骄傲。
请劝说大君,把辰月和朔北的推进阻止在北都,失去了北都的防御,东陆将直接面对朔北
部的屠杀。
息衍
“将军,我想你要告诉他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谢圭缓缓地撕掉了那张信纸,随手让纸屑
飞散在风中。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十年之后,他又一次踏上这片草原,又一次听见战鼓,又一次准备冲
锋。
小时候他幻想着去瀚州的草原上流浪,那里有好客的牧人,豪情的少女,每到一个寨子他
就下马去讨酒喝,拉着少女的手儿赞美她们的容貌,和蛮族男人烂醉在月光之下,天明的时候
再起身去下一个营寨。就这么一杆枪,一壶酒,一匹马,随着水草飘零,在自己的马脖子下挂
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死便埋我”四个字。可偏偏来这里,肩上都负担着使命,看到的都是战火。
他又想起那个牧民般的君王了,十年之后,“狮子王”的眉宇和笑容仿佛刻在他脑海深处那
样清晰,他真想这个男人还活着,可以一起坐下来喝一杯酒。
“岳父大人……生命真像一个轮回,我又重新回到了这片草原,看见一个像你一样执着的人
冲向战场。”他轻声自语,自嘲地笑笑,“也许是因为我就是那么个愚蠢的人,所以才总是遇见
这种愚蠢的……要为了荣誉和守护这种虚幻的事情而去拼命的人吧?”
他摘下马鞍上的黄铜酒罐,嗅了嗅里面残留的酒气,最后享受了下,点点头,“难怪你那么
看重你这个表弟啊。”
“诸位都准备好了么?”谢圭回头,看着身后的九骑黑骏马,“一会儿我们要面对的可是朔北
狼主蒙勒火儿?斡尔寒和他的白狼。”
没有人回答,黑骏马上的武士们在同一刻无声地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谢圭缓缓地举起了手,指间铁青色的光芒在朝阳下狰狞如剑。
“铁甲,依然在!”
“依然在!”
阿苏勒听见了骏马长嘶的声音,猛地扭头,看见南面的高地上,十匹黑骏马一跃而出,顺
着地势而下,向他直冲过来。
胤成帝六年一月十六日,晨,东陆,天启城。
雷碧城从露华大街的一间妓馆里缓步而出,他身边殷勤招呼着的是皇室重臣,太常寺卿。
晓光刺破薄雾,从高处看去,城市的面目渐渐清晰,远处的太清阁巍峨矗立。水汽中有股春天
将要来了的暖意,雷碧城深深地呼吸,缓缓吐气。
“原来国师不好近女子,我还真是唐突了。”太常寺卿歉意地笑着。
“感谢大人的盛情,侍奉神的人,身躯已如槁木。”雷碧城说,“但这里的茶很好,我很喜欢。”
“在陛下和长公主面前,我的事情都拜托国师了。”
“大人忠贞恤国,不避危难,梁秋颂下野之时,就是大人登龙之日。”
“可这没有了淳国为天启屏障,北蛮会不会重演风炎皇帝的故伎啊?”太常寺卿搓着手。
“不,不会,”雷碧城淡淡地说,“东陆已经没有风炎皇帝,当蛮族铁蹄再次踏入这片土地的
时候,一切都会和七十年前不同。我步行回宫,这就和大人告别了,搜集梁秋颂谋反的证据,
请务必从速。”
他带着两名黑衣从者,沿着露华大街缓步而行。太常寺卿望着他的背影,琢磨他最后那句
话,心里茫然。东陆已经没有风炎皇帝了,一切将会不同。没有那样一个绝世的皇帝威慑蛮族,
这不同莫非是指大胤终将亡国?可是这样的不同又有哪里好?他苦着脸,摇摇头,觉得国师真
是太高深了。
雷碧城走出很远,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听见了马蹄声,从前方而来,只有区区数骑,而势
如雷霆。他皱起眉头,黑衣从者们不解,但还是踏上一步掩护在他身前。
五匹纯黑的战马风一般而来,逼近的瞬间,马背上的骑士一同拔剑,他们都是最有经验的
武士,剑刃横在一侧,带马直冲。战马冲锋在巨力远比他们挥剑造成的伤害更大。间不容发,
黑衣从者一齐发动,双臂上的四枚铜盾组成一面坚不可摧的屏障挡住雷碧城,他们自己却全无
防御,一个被战马撞得斜飞出去,一个肩上留下巨大的伤口,一条胳膊几乎被卸下来。
五名武士擦着雷碧城闪过之后,立刻调转马头,为首的默默地看着雷碧城,迎着日光眯起
了眼睛。他黑衣白带,嘴角带着不经意的笑容,拇指上青色的铁光一闪。他没有再贸然冲锋,
因为雷碧城在那一瞬间已经完成了掌心花纹的绘制,此刻那个秘术的印纹正如同燃烧般腾起光
焰。
“你居然回来,你来这里是为了杀我么?”雷碧城问。
“当然,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和平下去,既然你们真要把这天下变成苍生的战场,那么我向
你们宣战,不死不休!”
“天驱武士团,万垒宗主,息衍。”为首者踏上一步,古剑静都上初日的光芒忽地跳跃起来。
“期待已久。辰月教,阳,雷碧城。”
雷碧城击掌,受伤的黑衣从者们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地和雷碧城组成了三角的阵形。双方
都看着对方的眼睛,看到的都不是杀气或者怒气,而是决心。从这一刻起,沉寂了数百年的两
大秘密团体,他们的战争将彻底公开,将把所有人都卷入乱世的洪流中。
胤成帝六年一月十六日,晨,宁州。
翼天瞻?古莫?斯达克舒展那对十二尺的白翼,无声地降落在高树上。他转身回望,青都的方
向滚滚浓烟升入天空,那座已有上千年历史的羽族都城正在火焰中倒伏,那些古树,青樟,紫
檀,白桦,赤松,都将化为一场浮灰,想必正对着天空发出临终的悲怨。这是翼氏重辉的一日,
翼氏斯达克家族的勇敢子孙翼霖?维塔斯? 斯达克投入四万大军,以长达半年的围城战,最终灭
尽了忠于羽氏的守军,他就将踏着鲜血和碎裂的白羽登上王座,接受整个羽族的俯拜。违逆他
的人都将死去,他已经决心用弓箭和自己的意志来统治这片青色的土地,而非听从神的谕示。
神也不再谕示什么了,维塔斯在和谈的会议上手握一支利箭洞穿了大司祭的心脏后,羽族
不再有人能聆听到来自云端之上的旨意。
翼天瞻双手合十,以长门僧的礼仪祭奠那些战死在青都的战士们,他逃离那片森林的时候,
最后的十二个战友把箭囊里的所有箭拔出来插在自己面前,张弓面对五千人的斯达克家族射手
大队。
翼天瞻想自己真是老了。在他还年轻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撤走的,那时候他跟那些
东陆朋友学得像个烈血的蛮子似的,浴血吼叫,面对几十倍于己的强敌死战不退,只要他的箭
囊里还剩下一支箭,他就扔握着杀戮之柄,他一定会把那支箭送到敌人的心口里,而不是带着
它离开战场。
他张开双臂拥抱身边白衣的公主,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翼罕,带羽然离开,不要再犹豫。进入寂静之座,不要担心惊扰那里的灵魂,泰格里斯之
舞能开启那座森林,羽族先人的灵魂会守护你们。”他转向身边的年轻人,“要等待时机,不要
心急。”
“爷爷!你要干什么?”羽然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喊什么,傻孩子。”翼天瞻面无表情地拨开她的手,“你以为我是一个想要死在这里的倔强
孤老头么?我是无法进入寂静之座的,早在七十年前,我就成了羽族的弃民。那些灵魂不会允
许我玷污圣地。”他眺望着遥远的西方,“其实埋葬我的,该是瀚州的土地,原本七十年前的我
就该死在那里了,但是我的朋友们用他们的命换我活了下来。我可不想就这么白白地死去,我
还要在回瀚州去拜谒他们的坟墓。”
“真的?你不说谎?”羽然搂着他的脖子,瞪大眼睛,“我们还要一起回东陆的,是不是?”
“你很重了,不要总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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