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净》第150章

他怔然，木着脸伸出摸了摸，触手已然干涸。
姜澄……
他头脑一黑，一阵晕眩袭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回头四处张望着。那人的名字卡在喉咙里过滤了千百道，愣是说不出来。
“姜、姜澄的气息？”倒是二号团子惊了起来，凑上前，目瞪口呆，“这……这是他的血？”
这是他的血？上面全是他的气息，似乎不会错……
可是，一个人，哪儿来的那么多血？
二号团子悚然，眼神惊慌失措，“老、老李……他不会……他不会……”说着，眼泪就要泛上来。
“闭嘴！”李宛恶狠狠道，眸光可怕得像是一头恶兽。他咬着牙，神识铺天盖地地展开，很快便遍布了星球表面的每一个角落。
姜澄……姜澄……姜澄姜澄姜澄！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定然是他躲起来了，才会叫自己找不到！
可是……为什么这星球上，一片平静，宛如死地？
李宛脸色寡白，神情冷得可怕，像是随时要崩坏一样。二号团子忍不住又想起他两次从本源世界失败而归时候的模样，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那模样，只用四个字便可形容——万劫不复。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此刻终于害怕了起来。
这颗水晶星从诞生那日起，他便注意到了。他知道这必然和姜如净以及那水晶星人有关。
——“放心吧，我去去就回，要是没回来，那定然是还在同那水晶人斗法，你去寻我不就得了。”
便是因为临走前姜如净的一句话，让他轻而易举地放他离开。
便是因为他深爱这片星河胜过爱姜如净，所以轻而易举便送他离开！
因为心中有更为重要的东西，所以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姜如净此行的危险性。而后连续十年，这颗星球都毫无异动，姜如净也从未传来任何示警信息，变相地说明水晶人暂时还在掌控之中。
他是十分满意的，也是十分感激姜如净的。
他甚至想好了见面后要做的事情，要对姜如净说的话。
却独独没有想过，这星球上之所以毫无动静，会不会是因为上面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呢？
不可能！
李宛神魂剧烈波动，道心之上隐约出现了一丝裂缝。
忽地！他睁大了眼，抬眸往一个方向望去，目之所及，身体便也到了那个地方。
不出几息时间，他便到了神识发现有异的地方。
这是这颗星球之上，唯一一处与其他地方不相同的地方，这里的灵气相较其他地方浓郁很多，却也混乱斑驳很多，隐约的，还有一丝人气。
李宛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
到了！
越过一块水晶山，他站到了山顶。
山的那一边，却是一个巨大的、伤痕累累的水晶坑。
二号团子偷偷爬出来，捂着一只眼睛往并不深的坑底看了过去，然后呆住了，体内自带的系统飞快地瞄准了坑里那些“东西”，再三扫描，得出的结论将它冻成了一座雕塑。
它连去喊李宛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欢脱的心，好像再也雀跃不起来，它甚至怀疑，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多值得它笑的东西吗？
它没有多么喜欢姜如净的。
那个大乘剑尊虽然实力强横，但是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骄傲强势又毫不讲道理的性格一点也让人喜欢不起来，哪怕他救了你，你望着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也无法对这种人提得起感激之心。
攻略的路上，它给李宛出了许许多多的主意，和李宛一起对姜如净的成长、年龄、家底、性格、能力各种展开了大量的分析，说起了解姜如净，它并不比李宛少多少。
可再多的了解，也让他无法对这个人升起喜爱之心。
更遑论他之后在雷劫中毫不留情地攻击了宿主和自己，害得他们元气大伤。
但是渐渐的，它的宿主，却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当做了赢过命运的唯一机会。
渐渐地，与其说是被姜如净这种死皮赖脸追上来的行为困扰，不如说，它渐渐被打动。
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要是也有那么一个人执着于自己，那多好？才不管对方是爱自己还是恨自己，那样的执着，只说明过分的在乎。
和过分的傻。
在这个世界找到姜如净的时候，它想，它应该还是蛮喜欢有第二个主人的。
主人的媳妇儿，可不就是第二个主人么？
可它被宠坏了。
事实上，从和李宛绑定以来，它仅仅能为李宛提供的也不过是一个平台和通道，更多时候，反而是李宛顶在前面，渐渐地，宠得它不知道外界有多危险了。
它总是躲在别人后面，看着别人一个个扛在前面。
现在，有一个扛在前面的人，率先走了。
它曾经跟李宛一样瞧不起姜如净的，因为这个人过分的爱憎分明，过分的情绪化，喜怒随心，输赢随意，颠覆天元界的道墨争锋之战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情绪和修为上的一通肆意宣泄。
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你能指望他去在乎道门、在乎更多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正是李宛所背负，并心甘情愿为之倾尽一生的。
两者格局，高下立见。
可是……他淌进这趟浑水做什么？
这里不是他的家，没有他的过去和未来，没有他的钧天剑宗，他除了认识李宛，谁都不认识。
星河系与他，有什么干系呢？
值得他……这样子……豁出性命去与那水晶人征战？
修道中人，不就是为了摆脱生死，羽化成仙么？
他为何不去修他的大道，反跑来这里送死呢？
二号望着坑底那堆泛着轻红的碎水晶，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脸。
它知道，那不仅仅是一堆水晶。
那是姜如净的血肉。
那一颗一颗轻红色的水晶，那不是刚才他们所见的那种被姜如净的血染满的水晶。
而是活生生的，姜如净身上的一部分。
一阵死亡般的寂静之后，从李宛的口中，发出了困兽一样惨烈崩溃的嘶嚎。
作者有话要说：
耶，老子换封面了
第144章　壮士十年归（3）
一阵死亡般的寂静之后，从李宛的口中，发出了困兽一样惨烈崩溃的嘶嚎。
狼狈。
狼狈地从水晶矿山之上滚了下去，一路滚到了坑底，饶是他一身铜皮铁骨，也被那银水晶割出许多伤痕，血珠子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他跌倒在坑底，又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扑倒在那些碎裂的水晶上。
坑底除了抹有轻红色的水晶之外，还有一种极度纯粹的白水晶。
那……大概是属于阿比苏的。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个奇怪的仪器。
那仪器李宛认识。纵使星辰都毁灭了，那仪器也不会收到一点伤害。
阿斯米拉西伽。
不是曾经、也不是梦中。那是真真实实祸害了这片星河两次的东西，水晶一族的圣器。
可是现在，这件可怕的宝物却这样随意地被抛弃在这水晶坑底。
它的主人，也不见踪影。
不，不是不见踪影。而是和那些泛着轻红的水晶一起，混在了一处。
二号的脑中飘过一个词：同归于尽。
李宛捧着那些水晶，把泛红的挑出来，拼命地往自己口袋里塞。
在一瞬间的失控之后，他似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开始履行他作为将领最后能尽的职责——将死亡士兵的尸骨带回去。
他动作是那样的精准、快速，很快便将口袋装满了。
直到他再次不小心打翻了口袋中的水晶，并试图重新捡起，他都表现得十分正常。
过分的伪装，已经让坚强成为了他的本能。
作为只差半步便能渡劫飞升的大乘尊者，他若有心寻找，在这颗小小星球上的任何人事物都避不开他的神识。
可这里没有姜如净。
也没有姜如净的神魂。
他总算想起来，当年在破浪星球，他曾给姜如净扎了一针——凝固的时光。
那可怕的药水，能够将人永远定型在那个时刻，哪怕轮回转世，只要灵魂不散，都会慢慢变回那时的样子——那是镌刻在灵魂上的诅咒。
强忍着天旋地转的感觉，他再次将散落的水晶一颗颗捡起。
毫无疑问，姜如净的肉身已死，他面前那一粒粒水晶，便是亡者的尸骸。
至于为什么连姜如净的神魂都找不到，那大约是……水晶人是没有神魂的。
最坏的结果好像出现了……他忍着颤抖，继续捡回那些小巧可爱的水晶。
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