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惊澜录》第119章


笑云见这老实人憋得满面通红,倒不好意思再问,正待想个法,旁敲侧击地探听些眉目出来。忽然一个蒙古大汉匆匆跑来,急在耶律弘耳边嘀咕几句,耶律弘也是浓眉一皱,对笑云道:“兄弟,本要留你在此地快活几日,哪知你伤了那五魔子,他师父斡兀立已经跑到大汗跟前告状去了。大汗最恨汉人殴打蒙古人,何况你打伤的还是他眼前红人的徒弟,”一挥手叫人捧上一包金银,打开来道:“兄弟且速回汉地,等大汗消了火,再来看我。我在大汗跟前美言几句,凭你武功,自不愁封妻荫子!”
笑云却对那白花花的金银瞧也不瞧,站起身来,道:“是,兄弟便暂避一时,待避过风头,自会来瞧哥哥。这些金银,兄弟却用不着!”耶律弘见他重义轻财,心下更喜,出门挑了两匹好马送他,更亲自催马送出好远。
二人并马疾行,耶律弘兀自在他耳边低声嘱咐:“兄弟,大青山下凶险得紧,你万勿一时冲动,前去赴那七星风云会!” 
第二十六章、风起穹庐七星寒(1)
那马市早关了,二人不识别的路径,只得去叫关城,好在遇上的当值将官黄克老倒是熟人,这才穿越长城而还。二人不敢停留,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了鸣凤山。
聚义厅内的众人正自商议要事,原来笑云下山不到一日,陆九霄便遣人送上了书信一封,上面没甚言语,只孤零零的一行话:“下月十五草长鹰飞之际,愿附沈兄、何兄骥尾,共赴大青山之约!二君素明大义,必罔顾私怨矣!”落款却是“九霄顿首”四字。众人连日来议论纷纷,均觉是去是拒,着实不好定夺。
这时听了笑云二人所说,众人都是面有忧色,顾瑶当先摇头道:“耶律弘的话虽是吞吞吐吐,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那大青山下只是俺答布下的一个陷阱。俺答素来诡计多端,耶律诚翼做事也远不似他儿子这般好说话,咱们一去,必是羊入虎口!”厅上众人立时便分成了几派,柳淑娴、顽石和尚等人跃跃欲试,老成持重的梅道人、顾瑶、陆亮却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有叶灵山和玉盈秀却盼着作壁上观,让陆九霄和俺答先拼个鱼死网破。
众人正自争论不休,山下又有个锦衣卫送上来一样包裹。拆开一瞧,却是陆九霄和郑凌风联笔所书的一幅书卷,上面录的正是一首唐人乐府。诗曰:
男儿徇大义,立节不沽名。腰间悬陆离,大歌胡无行。
不读战国书,不览黄石经。醉卧咸阳楼,梦入受降城。
更愿生羽翼,飞身入青冥。请携天子剑,斫下旄头星。
自然胡无人,虽有无战争。悠哉典属国,驱羊老一生。
从落款具名来瞧,这乐府的前八句显是郑凌风所书,其字刚劲逼人,透出一股目空四海的气势。陆九霄所写的后八句学得却是苏体,字字丰润,多了许多圆转的味道。梅道人也嗜好书画,看了啧啧称奇:“以字而论,郑凌风要强过陆九霄许多,他的字都带着一股剑气,让老道看了,不觉要拔剑狂舞一番。不管如何,武尊剑帝,联手一书,也是难得一见了。”叶灵山嘿嘿笑道:“这便是陆九霄所说的大义相激么?咱们要‘立节不沽名’,自然会替他‘斫下旄头星’,然后再‘驱羊老一生’!”
“我瞧还是去!”眼见众人争执不下,何竞我终于缓缓立起,扬眉道,“俺答居心叵测,咱们却不知他到底要如何,国势如此,不容我辈退缩!”
久不开言的沈炼石也是一拍大腿,昂然道:“便是陆九霄不送来这劳什子的乐府诗,老夫也要一去!”柳淑娴闻言欢天喜地,向面现愁容的陆亮笑道:“何堂主、沈先生都说要去了,你胆小退缩,还是不去为妙!”陆亮的脸色微变,却冷笑道:“你去了也是无用,真打起仗来还要靠我这条百家枪!”
笑云心下也盼着前去瞧瞧热闹,眼见众人去意已决,不由眉飞色舞起来。何竞我素知曾淳多谋,这时向曾淳道:“公子,你意下如何?”曾淳却是一直神色黯然,这时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没心思想这些,明日晴儿就要入土为安了,待过了明日,再说罢!”笑云眼见曾淳面容枯槁,胡须满面,才数日之间却好似老了十几岁一般,心下也是跟着一阵酸痛。
本来那时候停灵的期限往往很长,但当此乱世之秋,又兼唤晴的复杂身世,众人均想还是让这秀美真纯却又命运多舛的一缕芳魂早日入土为安的好。
唤晴葬在憩凤谷,紧挨着曾铣的衣冠冢,上面赫然写着“亡妻唤晴之墓”,字字如泣,正是曾淳亲笔所书。
诸多仪式之后,曾淳想起这个对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从此就要伴着这淡淡的花香长眠此地了,登觉心魂若失,忍不住抚碑痛哭。众人伫立墓前,也觉心痛神伤。
这时却见辛藏山快步而来,振声嚷道:“师父,外面来了一个叫灵照的老和尚!这时已经到了半山腰啦。”自鸣凤山的兵丁给众边军带走之后,山寨已任由人出入,不再设防,但听得这来的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灵僧癫道”中的灵照大师,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笑云和玉盈秀对望一眼,更是面现喜色。何竞我双眉一扬,叫道:“灵照大师不吝玉趾远来,鸣凤山上下蓬荜生辉。且请大师在聚义厅内稍歇片刻!”他这一声运功喝出,远远传了出去。
一个和善的声音叹道:“不劳诸位客气,闻得唤晴女侠今日初丧,老衲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要到她墓前一拜,不知可否?”沈炼石道:“大师有道高僧,肯来看她,那是唤晴的福分!”灵照低念了一声佛号,随即众人就听到了笃笃的木杖踏地之声。
灵照腿有残疾,以杖代步,却依然快得惊人。过不多时,便见一个面容慈祥的白须老僧拄着拐杖到了墓前。众人纷纷上前与这位少林高僧见礼,灵照对谁都是笑容可掬的点头施礼,只到了笑云时,才以手轻拍他头顶,笑道:“见到少侠龙腾虎跃,着实让老衲欣慰。”那一双老眼再转向墓碑时,就多了许多凄凉和无奈。“这女娃子宅心仁厚,老衲只道她来日必有后福,哪知一弹指顷,生死两别!”灵照长叹一声,便即在墓前双掌合十,念起经来。众人便也一旁躬身静听。
一阵风吹了过来,谷中的风已经有了凉意,但还有丝丝若有若无的花香。山谷中一片宁谧,只有灵照的经文之声悲天悯人的响着,这声音低沉悠长,旁人听了也无甚感觉,但一入悲痛欲绝的曾淳之耳,便恰如久旱甘霖,使他万念俱灰的心中生出一种匍匐在地的仰慕来。过了多时,灵照禅师经文一了,曾淳忽然上前扑倒在地,哭道:“大师,弟子今日看破红尘,祈望大师慈悲,为弟子剃度!”
众人听得曾淳忽然起了出家之念,心下都是一惊。灵照看了曾淳两眼,微微一笑,道:“公子当真要皈依我佛,潜心修行?”曾淳叩头道:“正是,弟子只盼今后与青灯长卷相伴,做个修行之人。”灵照笑道:“公子熟读百家,该当知道,此心安稳,在家亦是修行,此心不得安稳,出家亦难修行!”曾淳惨然道:“弟子此时万念俱灰,这颗心已经碎成千片万片,早谈不上安稳与否了!”灵照白眉一竖,霍地吼道:“那便将你碎成千片万片的心拿将出来,老衲与你合成一个!”这一声以少林金钟吼的功夫喝出,当真有振聋发聩之效,墓前众人听了,心神均是一定。
曾淳更是身子大震,刹那间身上汗出如浆,忽地跪地叩头,道:“多谢大师慈悲,弟子多日来魂不守舍,今日才得一丝安稳清净!”灵照金刚怒目的一张脸才回复了慈祥,叹道:“公子绝顶聪明,根器不凡,若要修行,何处不可?只是你脾气刚大,世缘深重,更兼此时国难重重,实非公子遁入空门的时机。”曾淳向灵照再叩首,道:“大师给弟子合成的这颗安稳之心,弟子回去后定会善自护持。”灵照微微点头:“那就很好!无论是谁,对自己这颗心都要善自护持呀!”
何竞我松了口气,上前扶起曾淳道:“是呀,咱们应战蒙古,赴那七星风云会,还需公子的大智慧来谋定后动呢,此时大伙怎能舍得你出家!”灵照听他说起“七星风云会”这几个字,登时面色一变,沉声笑道:“呵呵,七星风云会,老衲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众人回到聚义厅,分宾主坐下,灵照和尚便在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道:“郑凌风知老衲在江湖上是个好人缘,特意请出我来相劝各位应战。这是陆九霄排定的七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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