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魏觉得自己好像在这几年中被隐瞒了很多事。仔细想想……
七年前……高一暑假的夏令营回来……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好像没有啊,不记得了,这种小事怎么会记得呢?丛魏头疼地拍拍额头,算了,先不想了,回家问爸妈吧。
丛魏下了车,又赶到家里,正好是傍晚,小区里的人家在炒菜,香味飘得很远。丛魏三步两步就上了楼,和往常一样,带钥匙但懒得开门,就敲,然后便是丛母拿着锅铲暴躁地说:“每次叫你带钥匙带钥匙不听,一定要别人来开门,要是我不在家怎么办?”
丛魏一边换鞋一边说:“不还有老爸在嘛……”
“哼……他看电视都懒得给你开门……”丛母又进了厨房。
吃过晚饭,一家人在客厅看电视。丛母问了问奶奶的近况,然后又问丛魏的工作怎么样了,要不要丛父帮帮忙之类的,丛魏说面试通知已经到了,再看看吧。然后丛魏装作随意地问道:“老妈,你知不知道小时候和我玩得很好的那个……林子慕……他……”丛魏边说边小心地观察着丛母的表情,但丛母却面不改色地把财经频道换回了电视剧。放下遥控,看了眼丛魏。
“恩,怎么了?”
☆、第 3 章
丛魏被丛母这个冷淡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怎么感觉自己像点了火药桶。
“没怎么……就是问问,毕竟小时候玩那么好,现在突然告诉我人没了……有点震惊。”
丛魏继续试探。
“不过,老妈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丛母从果盘里拿了个荔枝,剥了皮,丛魏顺从地张开嘴,咬下。荔枝的甜味从嘴里蔓延。
“恩。那个时候怕耽误你学习,就没告诉你。”丛母说的跟今天菜场的菜价涨了一样窸窣平常,但丛魏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了解母亲的性格,连菜价涨了一毛钱都要在家里和老爸抱怨半天的女人,为什么面对一个曾经自己的小辈的死亡,却表现得那么冷淡。因为——
比起小辈的死亡,自己儿子的学习更重要?这样说,实在是在荒谬了。不,也许有关系,如果,木木坐的火车,是要来找自己,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丛魏又想问什么。但丛母却站起了身:“今天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早点去休息,明天不是要去面试吗?”
丛魏也只能“哦”一声。面对一边又把电视剧换到了财经频道的丛父,丛魏看见丛母进了房间,就凑到了丛父身边。还没开口问,丛父就抬了抬眼,说:“你去参加夏令营的时候,子慕打电话说要来找你,本来我和你妈打算到火车站去接他的,没想到,人没接到,发生了这种事……你那个时候年纪小,又正在参加比赛,你妈怕影响你,就没告诉你,你也别怪你妈,毕竟这种事……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就跟股票一样,有涨有跌,有的时候,输的倾家荡产,啧……“丛父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红红绿绿的折线图上去了。
丛魏过了好一会,才恩了一声,然后起身回房了,进房间前,丛母提醒他把桌子上的牛奶喝了。丛魏点了点头,也没管丛母看不看见,就关上了门。过了会,丛魏突然急急忙忙地从房间里冲出来,说是面试资料都放在公寓里,还没准备好,要现在过去。
一边去穿鞋,一边要往外走。
“这孩子……做事情毛毛躁躁的……那么晚了,你上哪儿坐车去啊……”丛母喊道。
“没事儿……我叫车好了,爸妈我走了啊……”就甩上了门。
丛魏往楼下跑,脚步声在楼梯发出很大的声响,显得楼道吵闹又空旷,直到到了外面,丛魏才喘着气,站在原地。其实面试资料什么的他明天早上去拿也不迟,或者说,面试资料对面试来说,并没那么重要,但那一刻,不知怎么,就觉得家里太压抑,以至于不得不撒谎逃出来。
为什么呢?
丛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昏暗的路灯下,照片上的人脸并不清楚,但是丛魏知道是谁就够了。
丛魏回来之前听奶奶说,林妈妈和林爸爸又生了个小孩,也就是说,林子慕有了个弟弟,但是那个孩子,却被放在他们身边亲自带养,大概……是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哦,也许可能是林奶奶年纪大了,带孩子太累了……那个小孩,跟林子慕长得像吗?不知道……丛魏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原来林子慕真的是要来找自己啊。
自己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忙着认识新朋友,忙着参加各种活动,忙着准备竞赛,忙着迎接新的生活。甚至,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去干很多很多的事。可是……林子慕呢?
他竟然来找自己。
他们关系有那么好吗?丛魏问自己。不过就是小时候的玩伴而已,这样的人多得是。
多得是吗?
丛魏摇头。
不是的。
只有一个人。
小丛魏对木木说,木木,我们做朋友吧。朋友,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木木说,好。
小丛魏对木木说,木木,我抓不到知了,你给我好不好。
木木说,好。
小丛魏对木木说,木木,我要去上学了,放假了就来找你玩,你要记得啊。
木木说,好。
小丛魏对木木说,木木,这是我家的地址,还有电话,我想你的时候,你就给我打电话。
木木笑着说,好。
呵。丛魏几乎要笑出来。什么叫做自己想他的时候,让他给自己打电话。是不是傻啊他。小时候以为木木是没人要的孩子,所以每天每天自以为是地缠着他,霸占他的玩具和电视,还指使他做这个做那个。其实,木木的新衣服和鞋子多得穿不完,零食和玩具多得数不清。而自己呢?衣服和鞋子都是奶奶买的,玩具和零食几乎没有,也只有遇到木木之后,才第一次知道小店里的巧克力球有多难吃。所以,自己一开始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小孩子看重了吃的和玩的。本来以为长大后的自己会有什么不一样,但可笑的是,长大的后的自己,仍旧看见了吃喝玩乐就会把所有事抛到脑后。就连那个小海豚,也是自己玩了好久玩厌了才送给林子慕的,还不要脸地说,自己最喜欢的玩具。
那个时候,自己把小海豚送给木木,木木高兴地都快不知所措了,他还记得木木拥抱自己的时候,那种肢体接触的温暖,就像是小时候他们一起睡觉,自己总是抱着木木不放手,因为木木身上总有一种很好闻的气味,不是脏兮兮的汗臭味,也不是肥皂味,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香,像冬天的太阳,又像傍晚的夕阳,让人暖洋洋地要放松下来。而自己就像一个骗子,利用木木的善良,不断地满足自己的欲望。真不知道那种人长大之后要怎么活,会不会被别人三言两语就骗走了。路过乞丐就会傻傻地给钱,看见流浪狗就会露出心疼的表情,那是丛魏从来不会去多余关注的事物。你看,这下好了吧,真的被坏人给骗走了。那么大人了,不就是出个远门,也会走丢,你知不知道你很没用啊……
“林子慕,你不是要来找我吗?我现在在这里,你来啊。”丛魏突然对着空旷的街道叫到。像是应景一般,话音刚落,就有一阵狂风从身后席卷而过,卷起的沙子迷了眼,丛魏揉眼睛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从身边掠过去,擦着自己的耳朵,似呢喃,又像在叹息。
“丛丛……”
“卧槽!”好的不灵坏的灵。丛魏听到的瞬间以为自己做梦了。睁大眼睛,四周又变得安安静静,一丝风都没有,街道一边是亮着灯的店铺,一边是小河。前后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用说鬼,连个人都没有。
刚才,不会真的是自己幻听了吧。
呸呸呸。
“林子慕你既然都那啥了,就早点投胎修行去吧……来世也要好好做人,那啥,哥们有空就去给你烧纸啊……”
怪渗人的,刚刚一点回忆的温情完全被这阵妖风给刮走了。林子慕四处望了望,加快步伐,跑了回去。
于是已经睡下的丛父丛母就听见门被敲得震天响。打开门,丛魏就从门缝里挤进来,臭不要脸地说,“妈,你睡了啊。哈哈,我也去睡了,晚安。”
就一溜烟跑进了房间,留下丛母一脸莫名其妙。
“这孩子……不是要回去拿资料嘛……”
自从那天从奶奶家回来之后,丛魏就一直睡不好,起因就是他每晚都做梦,梦见有人压在他身上,对他又舔又摸又蹭。丛魏数次挣扎,但都被那个人稳稳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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