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97》第292章

蒂德莉特再度呼唤着不死鸟。
不死鸟高声鸣叫着，并拍动着火焰之翼飞向死灵之雾。
黄色的雾瞬间被鲜红的火焰所笼罩。
整座森林响起了几乎要震破鼓膜的声音。
火焰卷起了漩涡，朝着还没亮的紫色天空飞去。
火焰的颜色在途中由赤转青，而不死鸟也在火焰漩涡的顶端展现它高贵且优雅的身影。
“不死鸟，谢谢你……”
蒂德莉特终于能说出这句话了，而她的身子也慢慢地倒下。
不过此时帕恩早就跑过去了。他的双手牢牢地支撑住了她即将倒下的身体。
“辛苦你了……”
听到帕恩这么说，蒂德莉特高兴地露出了微笑，并且就这么安详地失去了意识。
帕恩就这么抱着蒂德莉特，目送翱翔在天际并逐渐远离的不死鸟。对帕恩来说，火之鸟那令人怀念的身影也使他感触良多，因为帕恩在它身上看到了炎之部族族长娜蒂亚的影子，它就像是这位勇敢的女性转生之后的样子。
而在再度将视线移向地面时，他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丝火苗残留在地上。
火盆当然已经熄灭，同时没有任何一棵树被残留的火焰所焚烧。
原本雾所漂浮的场所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一层像是雪一样纯白的灰。
大家都说龙所吐出的火焰是最为灼热的，然而即使是龙之炎，也不可能让森林在一瞬间变成灰烬的。
连泉水都被蒸发了大半，大概刚才成为水壁的水之精灵也全部都被消灭，而回到自己的水之精灵界了。
帕恩就这么抱着蒂德莉特回到了妖精们的身边。
他们如今不断忍受着内心深刻的悲伤。对妖精们来说，刚刚就像是做了一场恶梦似的，美丽的不归之森留下了一条丑陋的痕迹、并且他们也失去了许多最亲近自己的植物以及森林的动物。
几百、几千棵的树木一瞬间就被燃烧殆尽。泉水周围出现了一个几乎可以容得下一座城般广大，然而却空虚寂静的空间。
妖精们之中也有人流下了眼泪。
他们很少会表达出内心的感情，因为强烈的感情会使自己失去冷静的判断能力。
然而帕恩知道，他们绝对不是冷血的种族。
这点看蒂德莉特就知道了，她丰富的感受性并不在普通人之下。
帕恩将注意力转向被全副武装的妖精们围住的古代王国魔术师。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然而魔术师的表情却十分的安详，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满足，也没有后悔的意思。
帕恩很想知道魔术师现在的心情。
不过即使开口问他，他也一定不会回答的。
“美丽的森林被伤害了！”
一个妖精如此悲伤地叫着，并举起了手指向魔术师。
“一定要制裁这个人，要他为失去的森林赎罪！”
周围涌起了赞成的声浪。
“为了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我们必须再把森林封闭起来！”
声音如此继续说着。
帕恩感觉到内心涌起了激烈的愤怒情绪。
“我以为妖精族应该是更聪明的种族的！”
帕恩以大到森林的树木都被震得颤抖的声音说着，并确认刚刚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谁。
帕恩没看过这个人，他并不是艾斯塔斯或是蒂德莉特的父亲，这使得帕恩稍微冷静了些。
妖精们冰冷的视线集中在帕恩的身上。
“你们还不了解吗？不，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去了解？”
帕恩注意到沉眠中的蒂德莉特，稍微降低了音量如此说着。
“身为人类的我或许不能亲身体会，但我仍然能了解你们失去森林的痛苦。可是反过来说，你们就能够理解到这个魔术师被你们夺去的时间有多么重要吗？对拥有永远的生命的你们来说应该是不可能的吧？人类是必须争取每分每秒的生物，像现在我也正一步步走向死亡，所以我们才希望能够赶快做好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我的时间也被你们夺去的话，我想我也一定会准备报仇的！”
“报仇是愚蠢人类才会做的事情！”
有人如此愤怒地说着。
“你错了！”
这句话是帕恩想说的，然而说出来的并不是他。
一位年轻的妖精，缓缓走向与妖精们针锋相对的帕恩身边。
“艾斯塔斯……”
帕恩小声说着，并试着从艾斯塔斯的表情上读出他的内心。
他的表情虽然安详，却充满了坚定的决心。
“艾斯塔斯，连你都要站在人类那一边吗？”
“不，然而我也不想将人类视为敌人。”
艾斯塔斯如此回答着他人的疑问。
“复仇不是愚蠢人类才会做的举动，所有想复仇的都是愚蠢的生物，像这个魔术师正是如此。可是如果我们为了代替失去的森林而报复，对这个人做出严格制裁的话，那我们跟他又有什么不一样？”
艾斯塔斯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等待其它人提出反论。
然而却没有人对此提出反对。
艾斯塔斯所说的应该就是他的真心话了。他自己也很想代替被伤害的森林对这个魔术师进行制裁，同时他也一定因此而更加的看不起人类。
其它的妖精也是一样的。
他们之所以想惩罚魔术师是基于感性而不是理性，艾斯塔斯明白指摘出这一点。如果反对了他的意见无疑是在欺骗自己真正的内心，妖精们一定有能力理解这一点的。
所以没有任何人提出反论。
过了不久他们开始讨论如何处置这个魔术师，最后决定就这么释放了这个古代王国的魔法师史托拉尔。
一决定要释放魔术师时，魔术师的脸上失去了原本的笑容，并且就这么茫然地一动也不动，最后是被握着长枪的妖精硬拉起来之后，像是失了魂般脚步蹒跚地离开了森林。
帕恩蛮能体会魔术师现在的心情。
为了完成报复行动，他早就有赌上生命的觉悟了。而且即使没有完全，如今他的报复行动仍然算得上是成功的。
在被妖精们逮捕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觉悟，也有心理准备会被他们杀害，然而他却没想到现在竟然会被释放。
复仇是驱使人类行动的一种强烈的驱力。发誓要完成报复的人为了要达到目的，将会发挥恐怖的行动力与持续力，忍受所有遭遇到的痛苦、将所有的手段解释成正当化，并一步步朝着最后的目标迈进。
而在达成报复的同时，将会得到最高的成就感。
然而从这样的成就感中清醒时，他将发现眼前一无所有。报复不会衍生出任何东西，也没有跟任何东西有所关连。而且因为报仇的这个目标过于巨大，使得当事人在达到目的之后将再也找不到下一个目标。现在这个古代王国的魔术师正是这样的心境。
不过帕恩心想，妖精族果然是个聪明的种族。
帕恩自己都认为应该要对这个魔术师所犯下的罪行予以制裁。犯错的人必须付出代价，无故杀人的人必须以自己的命来赎罪。然而这或许也是另一种报复。
等到伤害不归之森的魔术师离开之后，妖精们开始讨论该不该再度关闭这座森林。
帕恩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人类并没有他们这么聪明，无法一直以理性控制情绪，所以人类的历史中永远少不了争执。
然而他仍然认为森林不应该再度被封闭。
森林一封闭，将会再度出现像那个魔术师一样的人，为了失去的时间而悲伤，进而发誓终将报复的人……
“你们要封闭森林的话我不会阻止，可是既然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生活在这座罗德斯岛上的话，为什么不愿意跟其它种族交流呢？交流的过程中或许会引起争执，但是也唯有交流才能够理解彼此，如果失去了联系，那么除了消灭对方之外就没有停止争执的方法了。一开始伤害妖精族的或许是人类没错，可是在这几百年之间，被不归之森所囚禁并失去时间的也是人类。如果我最重要的同伴被森林囚禁的话，即使要我赌上生命我也会把他救出来的，即使只剩下烧掉整座森林这一条路，我也会考虑这么做的。”
“你这是在恐吓吗？”
如此问话的是妖精族长老。他的声音深沉而澄净，就像是森林中的小鸟在风中鸣叫。
帕恩感到内心受到了打击，同时很后悔自己刚刚那么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可是或许听起来会让人这么认为吧。虽然是我个人的意思，可是我希望你们能打开这座森林，并且能跟人类共同生活跟交流，这是我心中的理想，因为我相信，我跟蒂德莉特现在能一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