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第55章


我承认被这话狠狠扎到了,她担心爹娘安危,更气我败坏世风跟了你。罢了,这原是我该受的。
然,我在人群里好像看见了杨兄的身影,难道他还没有离开?
在断桥他听见我说给你听的话,竟然劝我随了自己的心去找你。我知道他当时该有多心痛,却无能为力。
我对你隐瞒了我们的相识,也是听说帝王的心眼都小,阿姐吃醋我已领教,你堂堂北周一帝,这后果真不堪设想。
他可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当初的同甘共苦竟成了如今的生死相依。若当日游街,他真的陪我跟孩子去了,就算死了我恐也难以瞑目。
你还知适时方手,他却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这可能就是你不敢用他的原因吧?
红梅签,二
今天辰起园中落了一地雪白,那颗红梅树更显的孤傲高洁。
我竟把它想成了你,想着你的宫中也该有几颗这样的树,不知是哪宫的嫔妃在跟你共赏。
我淋着雪去摸它的红蕊竟忘了腹中的孩子是受不得冷的,多亏了余姚在身后给我撑了把伞。
这丫头骂我的时候说漏了嘴,我这才知这个冯小怜又过来了。
我实在不知她到底想干什么。王府添了双丁百姓都为王爷高兴,但她高兴我实在不信。
王府中的小宁,胥儿都是她的眼线,我这里有余姚倒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但阿姐那里就不好说了。
她带过来的东西我回回都让余姚检查,虽然确实没什么,但她送来的东西且不说我,王爷都先行一步分给灾民。
说到灾民,昨个我陪王爷出去发现左右我都识得,原来你当初买的苏宅就在这里。可怜我不识路,竟耽搁了这么久才找了回来。
找到了家,我心却凉了。里边早已被搬空,很多穷人躲在里面避风雪,见我过去还以为是主人回来赶他们走的。
而轰他们离去的竟然是当初在宅子里打杂的小厮。知道你我关系亲近,他也没甚大闹就走了。
这里的穷人都在争抢这么个避风雪的地方,我本来是带孩子来看看他爹娘恩爱的地方,却是徒然伤心了一回。
若我还在清水弯定然亦是如此,我居然还能暗自庆幸。想想也是可笑。
最终,王爷安排孩子们跟母亲住在了里边,又找了个识字的先生多少教他们识些字,也算是仁至义尽。
我们回来的路上静的很,王爷大概是在难过,我亦是。
我心不甘,劝他道:“王爷……为什么你要忍受而不反呢?二妹说句不敬的话,这是愚忠。”
王爷淡淡回道“我在先皇面前发过重誓,此生绝不夺朝。”我无话可说,他却又补一句:“可你居然不长记性的又跟了一个皇帝!”
我心里猛然疼了一下。这么久了他没斥责过我,唯这一句,却是那么沉重的一句。
但我已经接近麻木。我天生墨守成规,每个抉择都是深思熟虑。你非高纬,我非小怜。我信你,即使世人把它看做是任性,我心也如磐石,决绝不更改。
恒伽的父亲还是回来了,在此风口浪尖。
百姓迎他回朝欢呼一片。我身怀六甲只能远远在一旁望着恒伽跟他的父亲兄弟意气风发的走在人群里。
当时我只是莫名的不安,也没有把事情想的太坏。直至王爷在这日上朝一日一夜未归,莫说我,阿姐都着急的一夜未眠。
啊邕,告诉我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他们都会好好的……
宇文邕默了默,已然想到了结果,仍然打开了下一封:
王爷终于回来了,喝的醉醺醺的眼睛通红,一身狼狈。不顾阿姐隆起的小腹,抱住阿姐哭的像个孩子。
啊邕……我真的不敢相信,斛律光老将军,竟是被高纬无罪之下,活活勒死!
他征战沙场一生,竟换来这样的下场。高纬甚至没用什么理由,那句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竟是他命尽的偈语。
斛律氏勒令被满门抄斩。恒伽说的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带着酒菜去地牢去看他。
恒伽苍老了许多,跟凯旋之时判若两人。我甚至都不敢相信,曾经与我嬉笑怒骂的傲将军,竟是眼前人。
他手脚还都带着镣铐,看我走来有点激动。紧握铁栏道:“你怎么来了?”
看我身怀六甲补道:“你嫁人了?谁的?”我微微一笑,强装从容回答:“你猜啊?”
他也笑了,抬眼看了看暗窗。“又有什么关系呢?短短数月,你从一个懵懂无知的村女变成神采奕奕的美妇。而我,也从高傲自大的将军变成了阶下囚。”
我慢慢把食盒里的酒菜拿出来递给他。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当初我离开邺城,你送我信物,应该是料到会有此结局吧?”
恒伽又是一笑,“不是信物,是礼物。那是我生辰之时四哥送的,只想用它来保护你。倘若,这孩子真是那人的,你也能凭此争一争。”
他此话玄机重重。我只听明白,他原来晓得我不会嫁给兰陵王了。方知曾经是我的老实对上了他的耍宝性子,傻的一直是我。
“恒伽,原来你一直在保护我。” 他又是一笑,且意味深长。
透过铁栏抚摸着我的肚子,我头一次看见他眼中如此温柔。差点憋不住哭出来,半晌,撰着他的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傻丫头……听说你也在此待过,这簿窗冷景倒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此生斛律恒伽认识你,是人生一大幸。”
我终于无声无息的掉了泪,当初我们相识,明明还在眼前。
本想用尽力气把泪水咽下去,可我做不到。我边笑边哭,举着水盅。
“大叔,我就以水代酒。我不会让斛律氏被大齐遗忘,绝对不会……!”
我用尽此时最大的力气告诉他,也是告诉这个监牢。告诉我心底的替他不甘。
恒伽把酒一饮而尽,我看见他眼角也溢出了水珠。
“不要做傻事,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值得。”
“不,我不甘心!我要送你走……”恒伽赶紧捂住我的嘴,怕我祸从口出。
“走吧……二妹。什么都不用做,你该走了。若有来世,愿我们有缘,我定不欺负你。”
我遇到点小麻烦,是被兰陵王接走的。他没有责怪我,只是陪着我在马车里哭了一路。
啊邕……告诉我,你还好吗?爹娘都好吗?我以为此生最难熬的时候都过去了。
当恒伽跟前后几位兄弟,站在断头台上,抢在刽子手前集体自刎时,我便知错了。
我没办法把所有泪水留在你眼前,即使我那么讨厌自己哭的模样。
恒伽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嘴巴张了张,看口型却是:二妹保重。十分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我震住了。
我穿着一身白裳,连斗篷都是白色。没梳发髻斜戴着白花,却留恋不过他们的离去。
我好像不在害怕人死的那一刹。今天无雪却有微风,有几叶梅花淡淡的落到他们身上,像是在哀悼亡魂。
断头台上的侩子手惊了,周围防止劫囚的侍卫,好像都在自嘲自己的多余。
生死算什么,在忠义面前一切都是虚妄。可笑,高纬不知,小怜不懂。
我拖着白衣,麻木的往回走。不过两步就遇上了冯后摆着全副鸾驾威仪而来,停在我面前。
余姚搀扶着我轻轻给她跪下,她摆手不用。
可我不会承情,我现在恨不得杀了她。我出来是王爷准许的,王爷只恨自己不能亲自想送。
“把斛律恒伽送你的东西交出来,本宫饶你不死。”我冷冷开口:“娘娘所指是何物?”
“令牌,皇上收拢大军,却发现少了那五千精骑的令牌,是不是给你了?”
我方才醒悟,淡淡笑了。“皇后娘娘说笑了,我身上怎么会有那东西。我只是一介女流谁会听令呢?”
“嘴硬!……你为斛律氏穿白裳,就是与其同流合污,本宫有权把你拿下。”
当时我确实怕了。我死不足惜,可偏偏腹中还有个你的骨肉,还有整个兰陵王府会受牵连!
我一时不知怎么答言,就这样强装镇定的站着。原来没有你的日子这样难过。
她黠笑道:“不过呢……四哥跟这几个都是好友,你来送送也是情理之中。本宫准许你……一跪一叩,追念亡魂。也算替本宫聊表哀思”
余姚想跪下为我求情,被我拦住。她来这里,不就是想羞辱我的吗?我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百姓,我知道我们的孩子不会怕这个。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我一字一句念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聪慧,该知我指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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