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歌》第39章


云代遥却摇头道:“胜过蛮族并不因他英明刚毅。” 
杨放道:“那又因何故?” 
云代遥冷然道:“因他运气好!”此言一出,杨放与云行风惊愕之下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一会儿云行风方道:“父亲这话,若是让将士们知晓,定要以为父亲头昏不晓事了。” 
云代遥却不理会他,只径自道:“若是蛮族攻城之日令狐锋不能赶得及运粮到噍城;若是蛮族在雪拥关后的侵扰再多上半个月;若是没有最后那一场百年不遇的蝗灾,谁知今日的中洲会成为何等模样,又怎知今日的你我在何处说话?”杨放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上一凉,细细一想,就有些后怕。 
云代遥道:“与蛮族之战,云行天是在豪赌一场,他不单是拿自己在赌,更是拿整个中洲的生灵在赌,所幸的他赌赢了。可是,你们也好,他自己也罢,却以为这战是因他而赢的。”云代遥微微摇了摇头。 
杨放听得骨子里直冒寒气,道:“老将军为何不曾阻止项王?” 
云代遥道:“因他赌得对!蛮族确有入侵之意,不过在迟早之间,其时我们先动手不过是让蛮族更仓促一些罢了。只怕他赌上了瘾,还会赌得更大。” 
云行风道:“父亲的意思是……” 
“我怕他会在三年内北征蛮族!” 
“北征蛮族?”杨放几乎失声叫了起来,“项王不会做这等……这等……”这话说了一半,杨放便说不下去了。 
云代遥代他说完:“这等失心疯了的事!你方才说他战无不胜?可你忘了他败过一次吗?他败在了沐霖手上,这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若是不能洗雪此恨,他心里那团火熄不下去的话,他就会找一件更为危险的事做,以彰显他的威名,夸耀他的武功!” 
“不不,不会,项王他不是对那件事看得很淡么,不是说若非此败不能轻取远禁城么?”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云代遥似有些遥思往日的样子,“我识他比你要深!他的心气之傲不是你们可以想见的。他自幼就从不肯服输,我头回见他时,他被十几个小孩压着打,还要死死地咬住其中一个人的手,硬是咬下一块肉来,那小孩吃疼,要他认输就放他走,他无论如何就是不松口……日后他念及此事尚耿耿于怀,自觉没打赢,失了面子。 
“自他十六岁以来,他就没败过,哪怕是与十倍于他的敌军对垒,也能斗个旗鼓相当,可那次他却是完败,败在沐霖手下,他能把这事瞧得淡了?他那时要是大发脾气,倒也罢了,他面上愈是显得淡,心中积恨愈深,若是京都城顺顺当当地攻下来,沐霖被缚至他面前或是献城出降,那倒也好些。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云行天定会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泄愤,他这人生性好战而又狂妄,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既不会顾惜自家的性命,也不会在意旁人的性命。” 
“不!”杨放叫道,“项王对百姓将士一向体恤,从不抢夺民财,战利尽归于将士,自家居所简陋,衣食清苦,几名姬人,倒多是为安降将之心而纳,怎会是老将军所言之人?” 
云代遥牵了牵嘴角,道:“只因金钱女色不是他想要之物而已。他所欲求的是千古一帝的威名!是征战杀伐的快意!为了这个,他开启战端,不会在意胜负生死,若是他自己一个人发疯也就罢了,可他会让全中洲的人为他一己之欲而死!英雄?哼,世所谓之大杰,以一己之志耗万民之力而其志成……” 
杨放突然觉得这话如此耳熟,跟着低声念下去:“世所谓之巨恶,以一己之欲驱众生之命而其欲不得。英雄乎,恶人乎,在于成败之间。”他猛然醒过来,这原是在密王府听那时还是密王妃的嬴雁飞所念之言,不想过了几年,自己竟还记得这般分明。 
云代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没想到你还读过高祖本纪。行风,你也要学学杨放,多看点书才好。”然后又接着道,“既然你知道这句话,就该知晓,有些事,绝不能由着云行天胡来!” 
杨放道:“若项王有远征之意,末将必拼死相谏。” 
云代遥摇头道:“云行天定下的事,别说你,就是全天下的人以死相谏,也不成的。他若有什么最为旁人不及之处,便是意志刚决,不为外物所动。” 
“那……老将军的意思?”杨放语不成声。 
云代遥的回答果然是他最怕的:“若他在五年以内提远征的事,杨放,行风,你们两个一定要阻止他,必要时,不惜叛了他!” 
此言一出,如同天上打下个霹雳,杨放跳起来,叫道:“不……”背叛云行天?这话听起来是何等的荒唐! 
杨放从十三岁起跟从云行天转战四方,刀林箭雨里杀出来,多少回生死成败千钧一发,全是由着云行天的指引,才得以成就今日。 
第十一章 蛮族开战
虽说云行天只比他大三岁,但在他心中云行天如同父兄,非但是父兄,更且是君上,非但是君上,更且是神明!哪怕是在心底最深的角落,杨放也从未有一刻对云行天起过不臣之心,他平生只有一次质疑过云行天的决定,就是在云行天决定对蛮族开战的会议上,然而那一次的质疑更是千百倍地加固了他对云行天的信心!背叛?不不不,这非杨放可以听的话,可以想的事。 
杨放跪下来,道:“老将军,不要再说了,这些话,我会马上禀报项王。”然后他看了看异样沉默着的云行风道,“行风与我一道去。” 
云代遥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一头栽倒,回神汤的药性要过了。云行风立即将他扶起,为他轻轻抚背。杨放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云代遥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双目更见黯淡,他长长地吐了口气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也算是尽力了,若中洲因云行天而陷入万劫不复之中,我陪他一道担这恶名就是。” 
杨放默立了片刻道:“项王若一心要打蛮族定有他的缘由,他志向高远,非旁人能及,一直以来,他都是对的,我们的见识都不如他,这一回老将军何以认定他就错了呢?” 
云代遥听了又一次苦笑道:“杨放啊,你没有管过征粮草的差事,大军行动的给养,都是中军划拨的,平日驻扎,又是你手下人弄来的。你不晓得中洲已到了什么地步,百姓有多苦多难,中洲已到了极境了,再折腾一下就全完了,此后百年都休想回复过来。杨放呀,你跟了我这些年,难道忘了你的爹娘么?他们当初把你卖到我家为奴,得了多少谷子?三升,只有三升! 
“杨放,你当了这些年的将军,把民间疾苦全忘了么?你……你还记得我等起事那夜在神庙里对菩萨发下的誓么?那时我等是……是效忠于他云行天私人么?” 
杨放听到这里,一股冷汗沿着脊梁淌下来。风南起事那夜,火光摇曳的山庙里,蛮族的铁蹄声在数里外响起,数百农家子弟质朴而又坚毅的面孔,在佛祖之前的誓言:“我等自今日起当力抗蛮族,不惜残身殒命,以护卫乡土,保国安民,为中洲百姓而战……”一切历历在目,但却已人是物非。 
杨放颓然道:“可项王在百姓、军士们心中有如神明,若是我叛,只怕我手下马上就会把我杀了;他用兵如神,就算是败给过沐霖,但决非我与行风可堪相敌的;还有袁军师,他足智多谋又对项王忠心耿耿,若我们有什么异动,定瞒不过他的眼睛。老将军,不是我不愿,而是我无能。何况,若项王一去,又有谁可收拾局面?若是中洲又归于混战之中,岂不是大违老将军的初衷?” 
云代遥眼中透着极深沉的幽光,道:“前几个虽是问题,不过只要你二人齐心倒未见得处置不了。我枕下有一封书信,行风你取出来。” 
云行风取出书信。云代遥道:“这是给云军诸将的。云军是云行天亲自带出来的,若连云军都背了他,旁人也就不会如何忠心了。” 
然后云代遥便一一道来,哪些人会照信上说的做,哪几个是死忠于云行天的,一开始就不能留,哪几个可能摇摆不定,是要看紧的。之后又道:“令狐锋这人狼子野心,不甘居于人下,与云行天是一样的人,若你们去找他,他定会参与其事,赵子飞这人谨小慎微,不见得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要让他先知晓,事成后他自会从众。四大军拿下,大事即定。小军的主将们也就翻不了什么大浪。”又道哪些小军的将军可能会全力反对,哪些会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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