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北顾天狼》第117章


吕印彬手中的断剑坠了地,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云辰,眼里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却仍满满是不甘与愤怒。
云辰见状毫无迟疑,将剑狠狠一刺,登时只听得一阵碎裂之响,吕印彬的胸口一片白光涌动,那机关躯壳中的大量灵力也随之溃散。他终于咳出一口黑血,沉沉低下头去,再无声息。
一代云崖宫主,良善全泯,机关算尽,做尽害人利己之事,生不如死三年有余,终究落得这般两手空空又死无全尸的下场,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见吕印彬已死,云辰一把抽出问曦剑,旋即奔向山洞解开云华身上的绳索,关切道:“大哥,可还无恙?”
此时的云华,一袭家主白袍已被泥渍染得不辨颜色,发冠和佩剑也不知何时丢了,一头散发胡乱披着,狼狈至极。
他本是两眼无神一动不动地坐在洞中,此时听了云辰的呼唤,似终于醒过神来,低声道:“二弟,你说,怎会是青绀呢……”
云辰抚了抚他的肩,道:“知人知面难知心,陶青绀多行不义必自毙,大哥你莫要再想此事了。”
云华却似浑然不觉般摇了摇头,又道:“怎会是青绀呢……”
云辰又道:“大哥,陶青绀杀人害命罪行累累,我知你是他友人心中难受,但这事和你没有关系,切莫太过自责。”
这下,云华似终于听进去了些许话,可沉默许久,却又苦笑着重复道:“怎会是他呢……”
“大哥……”
见人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似已被心魔所魇,云辰欲言又止,终摇了摇头。
而正此时,二人眼中又落入一片白衣之角,其上纹饰金梅初绽,来者身份不言自明。
云华几乎是瞬间便睁大了双眼,怔怔抬头对上云濯的目光。
云濯的神色却未有半分波澜,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陶青绀呢?”
云华张了张嘴,好像艰难地咽下了几个快要脱口而出的音节,哑声道:“……归离潭边。”
闻言,云濯撩起衣摆转身离开,脚下动作利落非常,只是手中紧紧按着无奇剑柄,隐有颤抖。
出洞之时,他冲那正在等候的三人招了招手,道:“走吧,在归离潭。”
“啊?”
看看难得面无表情的云濯,又看看摇头叹气缓步而出的云辰,段昭英又觉得自己开始搞不清状况:“怎么回事,你们好不容易救出云家主,叙了一句话的旧就又跑出来了?”
云濯一言不发,甚至还直接拽着云辰向归离潭方向走去。
于是司徒凛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须臾又拍了拍段昭英,道:“你们先去吧。”
掺和不通这几人的往事,自己也不知该作何疑问,段昭英挠了挠头,只得跟着墨曜云辰和云濯而去。
而待四人身影远去之后,司徒凛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迈入山洞之中,与当中的白衣之人面面相对。
“云家主。”
他道:“可有话想对我说。”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云华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与元气,抬头看他一眼,嘴角噙着苦笑:“司徒如止,你又是来嘲笑我的?”
司徒凛不语,只将手中未展的扇子在掌心磕了磕,不同于以往的轻柔力道,这次他的力道似有所隐忍也似有所恼怒,须臾竟磕出了几道红印。
或许是本来也没想得到回答,云华兀自道:“我不明白,当年杀人无数恶贯满盈的明明是我三弟,为何如今这一切却成了青绀所为……可笑,可笑,当真是天命无常!”
须臾,他又猛地站起身来攥住司徒凛的衣领,怒道:“司徒如止,为什么,为什么!你我同是一门之主,为何你信我三弟便是无错,而我信青绀却落得今日下场?!”
云华这话说得极悲戚也极大声,一时在小小山洞之中回荡不休,司徒凛却如听到笑话般讽刺地勾了勾唇角,直视着云华双眼,反问道:“真的是这样么?”
云华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恐惧:“你什么意思?”
司徒凛淡淡道:“陶青绀和云濯,到底谁是恶徒谁是无辜,云家主是至今才搞清楚的?”
云华怔愣了片刻,旋即将头一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司徒凛一字一顿道:“我说,七年多前,我和云濯拿给你看过的那封信,诱我师兄前往归离潭的那封信。”
云华忽然松开了攥着他衣领的双手。
司徒凛又道:“你当年只说云家无人笔迹如此,可想来云家主与陶青绀和宁雁在此之前已经结识,竟会不知那笔迹是谁的?”
云华踉跄而退:“你胡说什么?我当时与他们相交甚浅,我怎么会知道那笔迹是谁的?!”
“哦,相交甚浅,也罢。”
闻他之言语,司徒凛眼神里渐浮现出深深的厌恶:“那么洛道长死后不久,你曾于云崖宫看到过陶青绀拿出的一幅画,那画上所题之字的笔迹与那信上如出一辙,你竟还能不知是陶青绀这些年在仿作宁雁之笔迹?”
须臾,司徒凛又道:“云家主,扪心自问,今日一切,真的只是因为你太正直太善良,以至于错杀了云濯又错信了陶青绀么?”
字字句句仿如雷击,方才还理直气壮的云华一下子呆坐在了地上。
不甘心般,他口中仍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会知道,怎会知道呢……”
司徒凛嗤笑一声:“知或不知,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罢。”
是的,只有云华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切他并非不知道。
早年因云辰体虚而自幼师从医仙,偌大的武陵宅院里,实则只有云华一人看着自家幼弟长大。
小团子天生一头白发,珠圆玉润,说起话来更是嚣张之中带着软糯,然表面上唬人,其实却怎么看怎么可爱得紧。直到后来云濯出落成了翩翩少年,性子也仍是如此,外刚内柔,嘴硬心软,不过是只看着浑身带刺的纸老虎,实则内里却有一副侠义心肠。
比如他会在平了某个山头之后,悄悄派人给流离失所的寨中平民安顿住处;也会在一时兴起揍完了仇家之后,转脸揣着银子给街上受波及的商户一一赔不是;闯了祸后的君子十诫和禁闭,他总是毫无怨言一应接下;游历归来后的稀奇玩物,他总是毫无保留地分给自己和二弟……
说来啊,虽然什么“混蛋二世祖”“天狼祸星”的名头叫得响,实则这位云三少却不过是太过耿直跳脱,于礼义之上并未犯过半分大错,甚至,还比他这位少家主行过更多侠义之事。
自小到大,云华从未怀疑过自家三弟的为人,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心中竟一点点萌生出了妒恨。
或许是因为当年跟在自己身后扯着衣摆讨桂花糕的小团子已能独当一面,或许是因为世人提及云家之时都只记得妙手回春的白泽君和恣意江湖的天狼君,又或许只是因为,云濯阴差阳错拿下了那连云辰都失之交臂的凌云大会之冠……
他自小被当下任家主培养,小心翼翼跟着爹爹行走于各派之间,处理纷争事务循规蹈矩,半点不曾逾越。自以为如此便能得人青睐,却终究是事与愿违。
为什么呢?两个弟弟比自己活得自在洒脱,却还能得到比自己更好的结果,甚至一不留神,将到手的家主之位也可能被爹爹传于别人。多么不公平,多么可笑。
于是某夜,他将这番苦楚诉予了陶青绀,他世上唯一的挚友,他唯一一次逾矩任性出手相助而结交的挚友。
陶青绀和他一样是能将万般怅恨溺死在心中的人,听完这话之后未作言语,只随口安慰了几句便罢。而时过境迁,这番深夜诉苦也终于被他弃之脑后,渐渐忘却。
可就在不久,归离潭却出了人命乱子,本该死的人是他的二弟;可又在那不久,他三弟又和那位九淼次徒递给了他一封信,其上簪花小楷分外眼熟,正是死去宁雁的笔迹。
他不知,自己当时为何要正色地骗过那两个满脸疲惫的少年,只记得自己看见信时脑中炸开的“嗡嗡”声,还有心中浮现出的,一丝可耻的愉悦感。
就像他也不知,在南疆对着云濯刺出的那一剑,为何会如此果断狠厉。
不是没有怀疑过炎殿之事的真相,尤其是在云辰自那之后就开始犯起了头疼毛病;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云濯血洗云崖的苦衷,尤其是自己已隐隐猜到归离之事的幕后之人,而那天山一家确有奇冤。
然而,大约当时面对那信时的一句出口便已注定,注定自己不能信,也不敢信。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只能将无奇默默收起,然后在那灵位之前摆上三弟最爱的桂花糕,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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