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止渴》第10章


水里的鹅卵石长满了青苔,我踩着一颗颗鹅卵石走过,头顶的阳光又大又温暖,脚下的水波又凉又清澈。我跟在他们身后,回头看了眼那片身在高处的废墟,孤傲地如同那人一样,笨拙的石块上爬满了深褐色的纹理,有深有浅。我停了一瞬,转头跟上他们。
南意走在我前面,身子摇摇晃晃。我上前一扶,搀着他慢慢前行。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冷冰冰道:“谢谢。”
他大概是没有谢意的。我心底萌发的恻隐之心,对他来说是虚情假意的惺惺作态。也罢,一个完全健全的人忽然一夜之间变成了残废,无论是谁也都很无奈吧。
“南意,我叫阿欢,欢愉的欢。”我在他旁边轻语。
他点头,算是应了。
“我该如何补偿你?”我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像是呓语。
他右臂上的缺口,无时无刻地提醒我过往的一切。叫我如何偿还,如何弥补。
他一顿,转头冷然道:“一个人的一生中有许多变数,无论那变数如何,你只要受着就好。”
他眉头微微皱起,是无意识的动作。这意思是,他想这样做,不需要补偿,是这样吗?
我勾起唇角,低眉垂眸。
又听他轻轻道:“一个女子的贞操,是很重要的。”
我感觉心里有一朵花正在肆意盛放,开的那样好听。这一刻无论面前的男子他是谁,他是什么身份,他出于什么目的所说。我却是如此的感激他这句话,因他这句话,让我明白这世上也是有真心存在的。
一颗诚挚的赤子之心。
流水到分支处就开始变得湍急,何成在前面停下,转头让我们上岸。
“这里水深,没有船就不能过去。”
我两眼盯着水中的小鱼,用脚趾把它们赶走。
“只能另辟蹊径。”南意道。
“我们先在这里等等看,或许会有船只经过。”
南意不认同,“若等天色变晚……”
何成抬起手臂,笑意浅浅,“那你看这附近,还有什么落脚之地吗?”
南意抿唇。
只见何成挽起他的袖口,拾了木头用小刀削尖,手下在水中摸索,淡淡道:“还是先饱口腹之欲吧。”
南意和何成负责抓鱼,我负责去拾些烧火用的木柴,趁天色尚早,我借着光线寻到一处隐蔽的灌木丛,细细地摘下其中的草木,以便备用。忽然旁边哎呦一声,我警觉地转头,捏紧手中的木条,慢慢屏住呼吸。
“去!去!哎呦……你还跟上瘾了……”
是个女人,
我拨开灌木丛一看,一个丽人穿着深绿色的麻质衣衫,手上拿着一根木棍,脚下避着什么东西,跳来跳去,她的头发被束成团子的模样,因几番剧烈运动,已经散的不成样子。
“我的小祖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至于把我逼上这种程度么?”
声音焦急,却是往我这边跑来。
我心里暗叫不好,刚想退出去,她绊到我的脚,摔在地上不省人事。接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吞吐着鲜红的性子,势在必得地爬过来。
它身上闪烁诡异的花纹,是烈性毒蛇。
原来这个女人要避的是它。
丽人起身揉了揉头皮,看到面前的我,吃了一惊,再转身看到这条巨蟒,抓起我的手就跑,嘴里催促道:“你不要命了!不跑还想等死吗?”
巨蟒不依不饶地追上,很快就围住我们包了个圈,我们两人困在巨蟒的圈子中,只能由它一点点压缩剩余的空间,鲜红的性子吐露着贪婪的光泽。
“完了完了……师傅我对不起您……到最后还比您老人家走得早……其实我有蛀牙,不该偷吃那块玉面芙蓉糕……我也不该偷偷下船去图那小新鲜……我不该不听您的话……我也应该趁早对他表白自己的心意……”说到最后,那丽人呜呜哭起来,嘴里含糊的话都听不清。
巨蟒似乎要把我们勒死后才吞食,它玻璃珠的眼睛无神地盯着丽人,许是听烦了,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以示警告,丽人立刻噤声,大气不敢喘。
“对不起姑娘,我还连累你了……”丽人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圆脸杏眼,肤色赛雪,颈间隐约可见一根细红绳。
我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巨蟒肉体撕裂的声音,随后有人急切地呼唤我,我定睛一看,是何成。
他原本想趁巨蟒不注意,乘机握了它的七寸,可这巨蟒太精,居然生生从他的刀口中划过去,何成没有握到它的七寸,反而让它缠住爬上来,我心里一紧,感到身上正在松懈,拽起丽人就往外爬。
巨蟒感受到猎物的逃逸,却无法回身,已经动了怒气,直直咬向何成。
我瞳孔一缩,奔向何成,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挡住它——那一口重重咬在我的肩膀上。
“阿欢!”
我闷哼着,听到身后剧烈的喘息。妖冶的花纹布满在它的鳞片,黏糊的身体带着土地的腥味。我的心口堆起满腔的怒火,那火焰逼我与它近尺的对视,这双眼睛,生出过伤害何成的念头,想到此处,我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妖力,它那漆黑的眸子忽然一抖,眼中流露出惊恐。
马上离开。
我心里有个声音对它说道。
动谁也不许动何成。
我盯着它。
巨蟒似乎明白了,松开我的肩膀,低头渐渐伏到地下,从尾巴开始一点点向后退,卑微地退出我的视野。
丽人瞪大了眼睛,何成在背后摸索伤口,我的意识变得模糊,体内的妖力开始反噬。它太大了,以至于我控制不住它们,就像海水无法装进一樽酒杯,我的身体没有巨大的容量。
胸口发涨,脑袋疼痛,我变得不是我,而分裂了不同的我。这些妖力不是属于我的,这些到底是属于谁的……
我脑子里闪过一丝记忆,却像划过耳畔的风,怎么也抓不住。
肩膀被撕裂开的疼痛,周身弥漫浓重的血腥气,有水声,有脚步声,陌生地让人害怕。没有熟悉的味道,何成不在我身边。我想醒过来找他,只感觉被重重地压着,喘不上气,鼻尖漫过一丝香气,那沁人心脾的味道慢慢舒缓我的紧张,随之肩膀覆盖一片冰凉,我徒然睁开眼。
丽人被吓了一跳,“你醒了?”
她的头发被重新打理,整齐的辫子斜歪在左肩,用深绿色的细绳绑着。玉白的手上拿着盒子,里面盛放半透明状的黏糊体,香气是从中散出。
我想要坐起来,手撑着床沿,却因无力以失败告终,一根木刺毫无征兆地刺入我左手的食指。我伸手细瞧,刺的不深不浅,若要撕开,只能连皮带肉,若不撕开,又很碍事。
丽人见我皱眉,讨好似地道:“我帮你!用镊子拔掉就好了!”
她转身拿了镊子,细长的尖端闪着寒光。我有些怕,身子往后缩了缩。
“别怕,我不会弄疼你的!”丽人看出我的害怕,抓过我的左手,对准角度,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叫绿萝,你呢?”
镊子快要对准的时候,我把手往后一缩,只听清脆的一声响,绿萝错愕地抬头看我,美目中流露不解。
我避而不答。
“何成呢?”
绿萝恍然大悟,“何公子?他在船头呢,我去叫他下来。”
船头?我狐疑地环顾四周,木质的床榻,简陋的桌案,上面有年月的痕迹,我仔细感受,发觉身下竟在微微晃动,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心里彷徨。
这是……哪里?
见我要起来,绿萝慌张地道:“你别动啊你别动,你中了蛇毒,不宜多做运动,要是毒性全都流通你的血液,你可就没法活了!我师傅只能暂时延缓你的毒性,别的只能下船找大夫了……”
“我在……船上?”
绿萝点头,“对啊,说来你可真神奇,被巨蟒咬伤扛下来,还把它生生逼退。我师傅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当然不能丢下你不管!我师傅还说,某些人的血液天生可以避开一切赃物,说的大概就是你吧!”
我沉默不语,绿萝吐了吐舌头,自觉地带开话题,好奇道:“那个何公子,是你的伴侣吗?刚才你昏迷后,他可担心你了。”
“不是,我是他的妹妹。”我下意思地否认,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烦躁。
有脚步声靠近,我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我正烦着,不自然地别开眼去,
他走过来,呼吸有细微的变化。
“何公子你来得正好,姑娘刚醒来,正想找你呢。”
绿萝放下剪子,欣喜道。
“多谢萝姑娘。”何成对绿萝柔柔一笑,眉梢是说不尽的风流韵味。绿萝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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