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谋》第83章


“她是您的青梅竹马,那阿琪又是什么?呵呵,孟大统领,您听好了。。”
我盯着孟七,一字一句道。
“我是苏子琪。。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苏子琪!我活在这人世间二十二年,完完整整——绝不会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我长长地呼出了那口气,终是冷冷道。
“别自欺欺人了!你娶我。。不过是为了这张脸!不是么?”
孟七的表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迟疑、震惊、愕然、难以置信。。。
我欣赏够了,这丰富的面孔,然后理了理衣袖,转身离去。
“奴婢绝不可能,和一个眼中没有自己的人,过上一辈子。”
撇下这句轻飘飘的话,我走了。
起风了。
我拢了拢褙子,望着这风云莫测的天空,叹了口气。
如果我能够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也许我会在那结实的胸膛间多呆上一刻。
因为。。真的好暖。
我迷恋人世间一切温暖,亲情、友情,甚至是错误的爱。。。
但那些都不属于我,且从未属于我。
回到大殿,当轻音站在万皇贵妃的身侧,用那讥讽的笑容看着我的时候。
当那个叫青稞的宫女抱着那襁褓,以及襁褓中未曾哭闹的婴孩时。
我恍然间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
“娘娘,是个女婴。”
我看到了张敏,他面无表情地向榻上的万皇贵妃行了礼,然后接过那襁褓。
我的眼睛从未离开过那个婴孩,阿妹的孩子。。他们要把她弄到哪里?
万皇贵妃肆意地笑着,涂上了丹蔻的指甲,指向屋外。
我呆呆地看着张敏抱着孩子退下。
我听到她们说要淹死那个孩子。
“不要。。。”
我死死地咬着下唇,咬出了血。
我感到一阵眩晕,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让我喘不过气。
天色越发阴沉,狂风吹卷着枝叶和风沙尘土。
我感到胸腔被撕裂了一样,血从嘴角溢出,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血。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轰隆——”
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我感到眼前的景物再一次轰塌,一如三年前。
我又一次被出卖了。
雨点打在我的脸上,我跪在坤宁门前。
布满石子的地上,我感到膝盖生疼。
呼啸的狂风,将寒气灌入衣中。血液在身体里逐渐凝固。
身前是雨水汇聚而成的水洼,来势凶猛的雨,似乎并未给过我半分生机。
我感到衣衫完全湿透了,那样沉重。被雨水打落的发髻,我低下头感到一阵气闷,无法呼吸。
雨越下越大,我只见那雨丝越来越密,我徒劳地伸出手,却抓不住命运的线绳。
我只得垂下头,看着那浑浊的泥水,没过了膝盖。
“轰隆——”
一道霹雳闪过,我未曾缩着身子,只感到一阵颤栗。
咬紧牙关,冷得发抖。
耳边雷声和雨声和在一起,我想要捂住耳朵,却抬不起沉重的手。
不知怎的,突然感觉那打在身上的雨水小了很多。
然而前方,雨丝却依然还是那样密集。
我艰难地抬起头,脖颈似乎早已经僵硬。
我费力地仰起头仰望头顶,咧着嘴角,雨水灌进了我的双眼里,生疼生疼。
我最终,只是朦胧地看见了那笼罩在头顶的伞。。以及,那只握着伞的手。
那是一只粗糙的手,虎口处布满了厚茧,是常年舞刀弄剑的结果。
它握着伞柄,那样用力。
我感到意识渐渐模糊,双眼疲惫不堪。。。
那样破的伞。。还。。打着补丁。
真是个勤俭守旧的人啊。。。
“轰隆——”
雷声阵阵,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那是八月的最后一场雨,足足三天三夜无休。
(第三卷·完)
第一百二十章 无题
“愣着干什么,快点!”
那内监在近前斥道,一脸的不耐烦。
阳光在幽静偏僻的小巷中,显得那样突兀。
几个少女,头戴方帕网巾,身着素衣蓝袄。手中拿着空木盘子,向前走去。
我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巷子两旁的宫墙,龟裂的蜕着墙皮,形成了一道道网状的疤痕。
“喂!你——走什么神?就是你!”
内监的声音高了八度,传入我的耳中,却是那样微小。
我转着僵硬的脖颈,看向左边,脑中嗡嗡一片嘈杂的声音。
“磨蹭什么?耳朵聋了呀你!听不见啊?快走——”
我的脸上出现了一刻短暂的迷惘,然后咧着嘴笑了笑。
“傻乐什么?快走——”
我被人搡了一把,脚下踉跄着,险些摔倒。
。。。。。
我聋了。
左耳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它失去了接受这个纷乱人世的能力。
另一只耳朵,嗡嗡作响,时好时坏。
如果那说话的人,音量足够大的话。我想,它还是可以接受得了微弱的声音。
我揉着眼睛,迟钝的大脑不再灵敏如前。
甚至连这具身体,四肢也时常不受控制。
我开始恍惚,眼前的景物带着模糊的重影。
我险些因为高烧而和黎明之后的日出说再见。
还记得三年前,在宫正处受尽折磨整整一月之久,也不过是一时三刻的功夫,伤口便痊愈,完好如初。仅留下满身狰狞恐怖的伤疤烙印。
那年我十九岁,终是和二十二岁不同。
仅仅是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便高烧不退,挣扎在生死边缘。
我以为我会死在芜衡殿。
没有水,没有粮食和药物。。
然而事实证明,这是错误的。
我死不了,因为我是阿琪。
老天要玩我,他叫我活着受罪。
呵呵。。。
这就是生命,脆弱而坚韧。
我咬破手腕,血从创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然后,我开始吸允这流淌在我身体里的液体。
那种黏稠的,带着刺鼻腥味的液体。
我知道我死不了。。。
我甚至可以咬下一根手指充饥,或者啃自己的肉。
很恶心是么?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在血液流干之前,我活了下来。
可是,我为什么要活着呢?
当然。。。
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因为头好疼,我昏昏沉沉地,只想要睡过去。
“天哪——”
我依稀听见,那端着粥的小婢,一声惊呼。
也许她是在惊讶,我居然还活着,没有死掉吧。。
我是一个怪物。
一个吸允着自己血液的魔鬼。
********
“平儿姐姐——”
幼小的女童梳着精致繁琐的发髻,一身暖橙色银纹鸾鸟小袄衣。胸前是一个金项圈,和一只双鱼禁步金坠。铃铛伴随随着她,在小跑的路上,叮当作响。
那修剪着花草的小宫女,也不过*岁的模样,一身低阶素衣宫装,头梳蝴蝶髻。
“小心!”
平儿转身,俯下身伸出手,护住了女童。
“姐姐。。呜呜。。。”
女童钻进平儿的怀中,哽咽着哭了起来。
“怎么了。。”平儿放下手中的花剪,将女童揽进臂膀。
“爹爹和娘亲,”女童抽噎着道,“他们。。他们又在吵架,爹爹骂娘亲。。爹爹是坏人。。呜呜呜。。。”
平儿抱着女童,安慰道。
“好了,不哭了。。”
女童啜涕了好一会,仰起头眨巴着带着泪珠的大眼睛,用稚嫩的嗓音问道。
“姐姐。。”
“嗯?”平儿低下头。
“你说。。琦儿是不是。。是不是爹爹的孩子?”女童颤抖着嘴唇,粉嫩脸庞略带着婴儿肥,“为什么。。为什么爹爹总是那么讨厌琦儿呢?”
“。。。。。。”平儿沉默了一下。
“那些人、那些人。。”女童撅着嘴,眼睛里布满了一层水雾,“都说。。都说琦儿不是爹爹的孩子,所以爹爹不喜欢琦儿。。呜呜,琦儿做错了什么。。琦儿为什么长得。。一点也不像爹爹和娘亲呢。。呜呜呜。。。”
“别听他们胡说。”平儿皱起了眉毛,“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是嫉妒琦儿长得太漂亮,才那么说的。琦儿怎么会是野孩子呢?都是那些坏人胡说八道。。。”
“是吗?”女童眨巴着长而浓密的睫毛,上面挂着晶莹的泪滴,“可是爹爹不相信。。他骂娘亲。。爹爹也是坏人。。呜呜。。。”
“那是因为。。爹爹和娘亲,之间有一个误会。。”平儿组织着语言,斟酌了许久道,“爹爹不是坏人,爹爹只是相信了那些坏人说的话,所以才会骂娘亲。。但是琦儿可不能听那些坏人的话,和爹爹一样被人误导哦。”
“那。。那琦儿该怎么办?”女童的脸上,出现了困惑的表情,“琦儿怎样才能让爹爹相信娘亲?”
“嗯。。”平儿想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呢,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就像琦儿每天吃饭一样,是别人代替不了的啦。爹爹和娘亲的误会,也只有他们自己去解决。。明白么?”
女童迷茫地摇了摇头,显然没有听懂。
“好了,快点回去吧。”平儿笑了笑道,“等爹爹走了之后,娘亲见不得琦儿,可是会着急的哟。。。”
“嗯。。好吧。。。”女童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姐姐!”
平儿握住了那湿乎乎的手,牵着女童向着夕阳走去。
。。。。。。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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