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风云(楚河汉界)》第76章


的领导,我黄振中能干到今天这个份上,每一步都离不开李政委对我的信任、关心和帮助!我这辈子服气的人不多,但对李冶夫政委,我服!
部队搞政治挂帅那会儿黄振中最隆兴,干得可冲了,他抓出一个政治建军的先进典型,组织了个写作班子成年蹲在连队写材料。根据形势变化的需要,变个角度就整出一个典型材料,经常上报纸、上广播,搞得名声很大。结果他这个人很快就被总部方面盯上了。大家看当时那架势都议论说,看吧,黄振中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干到总部去。但真到了总部来商量调人的时候,李冶夫却把黄振中攥在手心里,怎么商量也不肯放人。事后为了让黄振中继续安心在军区部队干,李冶夫还给黄振中提了一职。大家这下都看出来了,李冶夫是真的重用黄振中,舍不得放黄振中走呢。后来,李冶夫调到总部时,大家都以为他当时就能把黄振中带走,但却没见动静。大家又猜测等李冶夫在总部那边稳定下来后,立刻就会调黄振中去。果然,后来总部曾几次动议调黄振中,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却都落空了。
有一次我到北京开会顺便去看望李冶夫,李冶夫刚好出去了,秘书让我在会客室等一等,我就与一个也在等李冶夫的人攀谈起来。他说你就是周汉呀,早就听说了一直没见过,李冶夫对你评价不错呀。我哈哈大笑,说李政委对我评价历来不怎么样,你是不是搞错了,说的是黄振中吧?他说没错没错,就是周汉嘛。黄振中我也知道,李冶夫对他的印象……怎么说呢?看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这才压低嗓音凑近我说,开始我们也不知道李冶夫对黄振中是个什么态度,好几次提议要把黄振中调来,但都被他给压下去了。为什么?我吃惊地问。那人说,他也不说明理由,只扔下一句话:此人可用,但不可重用。你想……
我当时脑袋就像被灌进水了一样,啥也想不了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黄振中说,我已经决定了。说罢,咳嗽着走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默默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翻腾起许多的感慨。黄振中的背向前佝偻着,使本来就矮小的身躯显得格外苍老、羸弱。我理解黄振中此时的心情。这场事故对他的确是一次致命的打击。那个典型是他亲手抓起来的,是他政治工作的主要建树,是他事业的一个标高。但那发炸膛的炮弹却顷刻间就毁掉了他多年的心血。最可怕的是,当硝烟散尽之后,他突然醒悟过来了,突然发现自己用多年努力构筑起来的并不是一座丰碑,而只是个毫无存在价值的虚华的牌匾!对我们这些视事业为生命的老家伙来说,这样的打击实在是过于沉重了。我始终认为黄振中并非死于肺癌。其实,当那发炮弹在炮膛中炸响之时,黄振中的生命就注定完结了。
李冶夫在得知这件事后,只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事故发生之后不久,一辈子没抽过烟的黄振中就被查出患了晚期肺癌。黄振中垂危的时候我去看他。当我告诉他李冶夫让我代为问候他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就亮了一下。当时他说话已经很困难了,但他的嘴还是费劲地嚅动着。守在旁边的肖萍就俯在他身上,听一句转告我一句。他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是两件事,第一是碰上了一个好领导,第二是找到了一个好老婆。肖萍在转述第二句话时忍不住哭了。
她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她。我只觉得嗓子眼儿一下子就堵住了,像有什么东西似的直往上顶似的,顶得我喉头涩涩地难受。我怕控制不了自己,抬屁股就走了,连个招呼都没跟肖萍打。
那是我和黄振中最后一次见面。
那也是我和肖萍最后一次见面。
5
死了几个?我的声调都变了。
七个。电话那边报告说,死了七个,伤了五个,一共伤亡十二个人。连长当场死亡,指导员……
混蛋!我朝着话筒大喊了一声,就把电话摔了。
我和黄振中赶到现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那门炸了膛的迫击炮阴森森地蹲在月亮地里,不怀好意地等待着我们。我简单地看了一遍,发现整个炮筒都炸飞了,这说明炮弹是在炮膛里爆炸的。但这枚炮弹为什么没有打出去呢,我冷峻地扫视着陪同在旁边的那些指挥员们,他们似乎个个都在回避着我的目光。
我明白,他们都和我一样知道这是操作失误造成的,都和我一样明白这是装炮弹时只顾了抢速度,把炮弹别在炮膛里炸了。但他们谁也不敢说。
我恶狠狠地瞥了黄振中一眼,真恨不得毙了他个狗日的。就是他非要搞什么迫击炮速射研究,结果弄出来这么大的事。死了七个人,七个呀,加上受伤的五个人就是整整一个班!当初提方案时我就不同意。我说胡闹,训练教程上怎么规定的就怎么练嘛,炮兵的任务是给我打准,不是给我打速度!但除了我,党委其他人都表了态,同意炮团进行这方面的研究。我知道他们是碍着黄振中,因为这件事是黄振中一手抓的,别人一听说他准备让那个政治建军的典型连队来搞,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我不管,我说那我保留意见!结果少数服从多数,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事后想想,我没能阻止这件事,也是负有责任的。迫击炮速射这种设想本身就存在问题,他们的基本想法是争取在极短时间内连续发射三发炮弹,利用抛物线的不同达到三发炮弹同时落地的效果,以增强迫击炮的杀伤力。黄振中可以不懂,他是政工干部,但我这个军事干部应该想到不严格按照条例的要求操炮是很危险的。黄振中的意图很明显,当时部队正在拨乱反正,不再只搞虚假的形式的东西,也开始重视抓军事训练了。他那个一直靠总结新经验、出新思想的典型,在军事训练方面显然不如其他连队。黄振中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多年培养的典型垮下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的政治工作成果被否定。所以,他急于让这个连队搞出点实实在在的军事成果,来证实他抓的不是一个只会学理论讲空话的典型,来肯定他在政治工作方面的建树。但是他太急功近利了,把这样一个课题交给军事技术基础并不好的连队来搞,无疑成倍地增加了风险。
炮团团长!我大喝了一声。
到!
当时团领导谁在现场?
报告司令员,参谋长在现场。
参谋长!
到!一个魁伟的大块头站了出来。
我冷冷地逼视着他,逼视着他手臂上那块十分刺眼的绷带。你是干什么吃的?我厉声道。
报告司令员,我是炮团参……
我问你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
……
你知道实弹射击为什么要求团领导必须在现场吗?就是为了保证射击的绝对安全!告诉我,你当时站在哪个位置?
掩体右面那个位置。
你应该站在这!只有这个位置才能观察到所有炮位!当然了,如果你当时站在这个位置,恐怕你现在就不会站在我面前了。我突然喊道,但是你至少没失职!至少是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了!
说完这句话我掉头就走。黄振中自始至终灰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当天晚上,我又把刘希文痛骂了一顿。机关派刘希文带工作组负责事故调查工作,刘希文临走前想到我这里讨点口风。我也正想嘱咐他两句。但他一句话就把我惹恼了。他说他已经把所有申请和审批迫击炮速射研究的文件都找来看了一遍,从文件上看,我们这一级党委是没有责任的。我们都是严格按照审批程序逐级往上打报告申请,并且是在上面逐级批示表示同意后才开始进行的……
我一听就火了,我说刘希文你现在好赖也是个领导干部了,怎么脑袋越来越不转个儿了?让你查事故你就这么给我查?还没等怎么样呢,就先把责任追查到上级部门去了?你马上给我通知机要部门,命令他们立刻把下面所有有关迫击炮速射的文件都收上来,特别是那些批件,要全部封存,任何人不许调阅查看!
刘希文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吭哧了半天才把他最想问的那句话说出了口。刘希文说,如果……这件事……牵涉到黄政委,首长的意见是……
我立刻就把他堵回去了。我说,这件事怎么能牵涉到黄政委呢?黄政委又不管军事训练?你不要总搞上挂下连那一套嘛。认真调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哪一级出的事就由哪一级负责任!
刘希文这才踏踏实实地走了。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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