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第87章


“喵!”小猫立刻抗议,蹬着爪子要离开桑落落。
“师妹,你还跟小孩子一样,”唐昭笑道,自己却也拿着那支风车去逗小猫。
居然要被一个小玩意逗,小猫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撇过脑袋使劲朝着顾寒伸爪子。
顾寒本来怕小猫不喜欢闷着,就带它出来,谁知出来后小猫只窝在他怀里,什么都不看一眼。顾寒把它放到地上,它盯着一片叶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尖叫了一声,抱着顾寒的衣裳下摆要往上蹿。
顾寒一手抱着小猫,摸了摸它的脑袋,蹲身翻开那片叶子,一只黑乎乎的虫子正惊慌失措地钻到了叶子底下。
熟悉的场景涌上脑海,顾寒举着小猫,试探地唤:“阿越?”
“喵!”小猫高兴地往他怀里扑。
从宁惜骨走后,几个人好久没有这么平静过,暂时地把禁地和那块石头的事忘在了脑后。只有小猫很不高兴,它只想在顾寒怀里睡觉,桑落落和唐昭却硬要打扰它,便怒气勃发地时不时抗议一声。
不远处的树后,有一只狐狸摇了摇尾巴,它后面有一只很小的狐狸在扑腾树叶,还有一只狐狸在跟着瞅,虽则没听见什么声音,那几只狐狸确实在说话。
“白容,你小师姐好像抱着一只小猫唉,”跟着瞅的狐狸瞅了一会儿,下了结论,“她很喜欢那只小猫。”
“不许说,小猫那么丑,小师姐怎么会喜欢那只丑猫?那只丑猫肯定是赖着不想走,跟小师姐撒娇,小师姐才会抱着它的。小师姐善良美丽,一定不忍心拒绝,所以才会让那只丑猫如愿以偿。”白容自顾自地说。它刚说完,便看见那只丑猫张牙舞爪地要从他美丽善良的小师姐怀里挣脱出去。
“……”白容严肃地盯了一会儿,对身边那只顾着玩树叶的小狐狸道,“我比那只丑猫好看。”
小狐狸扒着树叶,白容不满意地挤了挤它,“花花,快说。”
“不要欺负小繁花,”狐狸走出来望了望桑落落,“咦,你小师姐肚子胖胖的……你要有小小师姐了白容!”
白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终于决定去抢一抢那只丑猫的地位,它刚要跑过去,忽然又来了一个人,打扰了它的大计。
“经脉接好了,”孟诗禅笑道,“刚好四十九日。”
小猫看见自己本尊,结结实实愣了一会儿,它跳下去,蹲在祁越的脸边瞅了好一会儿,歪着脑袋看自己的样子,又抬起脑袋冲顾寒:“喵……”
顾寒握着祁越依然冰凉的手,眼中只有还没醒过来的那个人。小猫走过去蹭顾寒的手。
“回来吧,阿越,”顾寒把脸贴在小猫脑袋上。只有这一刻如此真实,过往的悲伤都可以不算数了。
七十五、
孟诗禅没立即要把祁越的魂魄引出来,她把小猫抱给桑落落,又转身对顾寒笑道:“在此之前,还有件事想跟你说。你应该不会想让他听到。”
“那我们先出去,”桑落落要离开,小猫却不依了,直着脖子叫,冲着孟诗禅竖起绒毛来。顾寒摸着小猫的脑袋,小猫又把爪子收起来了。
“晚上不给你吃饭,”桑落落恐吓道。小猫见顾寒竟没有帮它撑腰的意思,耷拉着脑袋任桑落落抱走了。
孟诗禅见屋门关上,笑意慢慢消失,她蹙着眉道:“你的心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不让它消弭,迟早不可收拾。我可以帮你……”
顾寒抬头。
“我不清楚是何原因,但若你愿意,我可以从你的梦中找出解决的办法。”孟诗禅道,“心魔由心结而起,若让你陷入魔障的事烟消云散,心魔自然也不复存在。”
“没用的,”顾寒神色不动,他看着祁越的眉目,声音低得有了耳语缱绻的意味,“没有那么容易。”
“在你心里,他是什么?”孟诗禅迈过一步,挡住了顾寒的视线,让他不得不看着自己,“是因为你师弟。”
顾寒没说话,眉宇间却渐渐生出一股冷漠的戾气。孟诗禅一惊,心中暗惊顾寒的心魔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放缓声音道:“马上他就会醒过来,我承诺过的,一定说到做到,你师弟从头到脚跟以前一模一样,连以前的修为我也能让他留着。”
“不,”顾寒绕过她,走到床榻边坐下。祁越的手腕上没了那些可怕的血孔,光洁如初。他一字一句道,“不用留着了。”
孟诗禅不解,又道:“你该问问他愿不愿意。你师弟看起来不像是甘于平庸的人。”
“阿越很要强,”顾寒想起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的那个孩子,神情柔和下来,“他总想把事情都做了,什么时候都站在最前面。他不会愿意的,但是我不想让他再有冒险出头的理由。” 修为高一些并没帮祁越什么忙,反而一直在害他。
“如果修为很低,”孟诗禅明白过来,神色实在不好看,“自然不能帮你做什么了。我以为你眼中只容得进出众之人,你不在乎他甚至会变成你的累赘吗?”
“不会是累赘。况且……”顾寒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若有万一,只要祁越没有事就好。
“至少让他选择。我可以配一种药,等他醒来,若你觉得有必要,就给他喝。但你的心魔总要压制一下,否则这个态势,我恐怕你做不了什么有用的事,最多一个月,便会彻底入魔,”孟诗禅不客气地道。
“先答应,我再救他,”孟诗禅见顾寒没说话,抛了条件。她心里多少有些没底,但表面仍稳当。
“好,”顾寒应了,却又道,“引他魂魄归来,我也可以吧。”
孟诗禅终于有了脾气,她冷笑道:“寻常人问我求医,哪有白医的道理。可眼下我不仅巴巴地留在这里给人医命,还要担心别人不肯被救。顾公子好生自私。”
顾寒愣住,又完全不知该说什么话,颇有些狼狈,眉宇间那层冷漠倒是雪融了。
孟诗禅手心里摊出一个小瓶子,正是她给顾寒灌过的那一瓶。她也不遮掩,放到顾寒眼前,意思很清楚,先喝了。
顾寒微微皱了眉。
“压制心魔的过程中你自然会抵抗,我修为不高,对抗不了,”孟诗禅挑眉,“你以为我是担心你挨疼么?”
顾寒只能接过。
祁越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月夜,明月旷照着大地,一如多年前他刚来万山峰的那个夜晚。他动了动许久没活动过的胳膊,撑着床榻起来,整个人都不太灵光。
“醒了,”孟诗禅在弄药草,弄得整间屋子都是苦涩的药味。
祁越打了个喷嚏,他下了床榻,腿脚却是软的,只能扶着桌子。祁越清了清嗓子,连张嘴说话都觉得陌生:“……多久了?”
“找医治你的法子找了一个月,等你经脉接好等了四十九日,再等你醒来,又用了九日,”孟诗禅见祁越盯着她手中的药材,笑道,“这不是你的,不过之后有你的。”
“……”祁越到桌子边灌了几口水,杯子停在口边,“师兄呢?”
孟诗禅顿住动作,感觉万山峰的一个个都有些缺乏感恩之心,被救了命的人醒过来,头一个不是道谢,居然是先问他师兄。孟诗禅自然也知道顾寒这小师弟对她有些排斥,当下心中一动,便道:“你本来是没救了的,但……”
祁越不敢相信地看着孟诗禅。
“从鬼门关抢人,当然得付出代价,”孟诗禅把话说得晦暗不明,“你这么聪明,我不说也明白了吧。”
祁越的脸煞白,杯子被他没意识地摔在地上。
“当然是耗费了我多年好不容易积攒的药材,又顶着狗血淋头的骂去找我师父,才把你的小命拉回来,你师兄……守得心力交瘁,累得睡了好几天,眼下还没醒,”孟诗禅赶忙打住,心道果然一个个都惹不起,搞不好这一个再弄出心魔来,顾寒怕是要找她拼命。
祁越盯着她,脸色没继续白下去,他夺门而出,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顾寒房间的门。一眼看见顾寒,才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顾寒的手腕不凉,祁越放下心来。躺得太久了,他走这几步便觉得累。
“喵……”祁越低头,一只小猫正在他脚边打转。他低头揉了揉小猫的脑袋,把它抱起来,坐在顾寒身边。身体到底还没完全恢复,祁越在顾寒床边犯困,趴着趴着睡了过去。
顾寒能睡好几天全靠孟诗禅的那瓶药,他昏迷得彻底,因此也无梦,安宁地休息了几日,药性渐消。
孟诗禅端着药进屋子时,便笑了:“有心有灵犀这一说么,他刚来,你就醒了?”
顾寒露出一点稀薄的笑。
“这是你要的药,”孟诗禅端着一碗药汤走过来,示意祁越,“要趁热还是如何,全凭你。”
顾寒避开祁越下了床,他蹲身轻轻拍了拍祁越的肩膀:“阿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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