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师by苍双》第50章

“你知道什么？”　
“风一一那时，只要有人类祭祀，你就会重新沉睡，对么？”　
“没错。”霸下棕色的眼睛看向她，“怎么，你打算牺牲自己，留在这里让我沉睡吗？”　
“……我不会永远留下来。”风十三斟酌措辞，“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霸下笑了：“你不喜欢空旷？这有何难。”　
他一挥手，四周景物瞬间轮换。　
一池白莲，一树梧桐，半院清风；池水之上有一弯小桥，一张石桌，一壶茶，两盏杯。　
霸下轻轻振袖，肃手相邀：“坐吧，我请你喝茶。”　
“……”风十三深吸口气，坐到石桌旁。　
看，这就是做神仙的好处，想要什么，信手拈来。哪怕那只是幻象。　
想到这，风十三神情有些冷了，她敛眉遮住眼，告诉自己：拖住他。　
霸下提壶给她注了一杯茶，茶水清亮，琥珀一样的色泽，香气扑鼻。风十三的视线停留在他修长有力的指骨上，漫不经心地开口：“天上众神，云中诸仙，恐怕就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人了。但是，却能泡出这么好喝的茶，不公平呐。”　
将两盏杯全部注满，霸下抬眼笑笑：“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风十三单手撑在桌上，垂眸，“我只是一直在想，像你们——无论是你、玄御，还是其他什么妖或者仙，活的时间太长，看过太多悲欢离合，是不是，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霸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的确没什么放不下的。”　
“那你这么执着地想毁灭这片土地，是不是因为……只有从别人的悲喜之中，才能汲取一点快意？”　
霸下这回真笑了，他笑眼前女孩不自量力的挑衅：“你想激我出手？你觉得你能打赢我？”　
“……怎么可能。”风十三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端起面前的茶喝了，“我就这样在这里陪你喝几天茶，好不好？”　
“不好。”霸下看着她将杯中的茶喝的一点不剩，偏头一笑，仿佛还是几日前那个灿若桃花的少年，“你以为我很喜欢居在地下，天天驮着这片土地过活？这里阴暗寒冷，怎么能比得过上面的无限风光。”　
风十三脸色微变：“那你……”　
“只是阻挠我的人太多。千年前风一一一人就搞得我焦头烂额，这次醒来，我如果不能一一将你们除去，又怎么可能出的去？”　
随着他的话，桥下的池中静水，水中白莲，全部都开始变了。清澈池水中慢慢泛出血色红光，白莲一朵一朵枯萎，红莲一片一片生成，那样浓重的血腥色泽，让人恍如坐在修罗池上。　
霸下棕色的眼眸渐渐变为竖瞳，他的身形没动，黑色的雾气像有生命的云潮般从四面八方涌向风十三，仿佛要将她绞杀。　
风十三逼着自己也坐在原地不动，她拉紧天罗羽，顿时温暖的红光耀眼，将层层黑雾驱散。　
她胼指胸前，张口正要说什么——　
？！　
霸下看到她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终于笑了，笑得畅快凌厉：“怎么？说不出话了吧？我吃够了风族的亏，你觉得我会毫无防备地让一个风族的后裔踏入我的领域？”　
风十三不动声色地听他说话，心里连续念过一串中级咒言，却没有一个生效。　
“你的能力很强，但距高阶言灵师还有差距，如果不把言灵说出来，就没有办法实现吧？”霸下笑得胜券在握，站起身。　
黑暗瞬间仿佛带上了重量，层层欺压过来。天罗羽的红光开始黯淡的瞬间，少女瞳孔紧缩，一种超然纷争的冷静呈现在她脸上。　
她无声开口：偷耍手段，患得患失，要说你是神——只怕离妖倒是更近了。　
霸下凝视着她翕张不停的唇，冷笑：“我可读不懂唇语。”　
——你白活这么多年居然连唇语都不会看！　
风十三腹诽着，看到霸下抬起手。　
大片的黑雾掺杂着土腥气涌来，池水和小桥瞬间消失，风十三只觉得坐着的石凳一空，下一秒已经身陷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当睁眼和闭眼所看到的景象完全相同时，风十三就知道自己掉入了熟悉的梦魇之中，那暗色的梦魇带着绝望和阴冷的气息紧逼而来，曾经让她几欲成狂。　
双手攥紧披在肩上的天罗羽，借着那丝暖意风十三咬住唇，压制想用固心的念头。　
强大的力量是很好，但依赖多了，就会像毒品一样侵蚀人的意志。　
既然玄御说过她不需要那个禁术，她就不用。　
不过必须得想个办法先出去再说。风十三微微皱眉，抬起左手指尖轻弹，一簇光亮起来。　
……很好，低阶言灵已经不用念了。　
对自己点点头，风十三借着那点微光打量四周，空间里只有一片虚无，连霸下的影子都看不到。　
阴气随着黑暗丝丝缕缕地弥漫，风十三感到额头一阵疼过一阵，估计是窈窕受了阴气的蛊惑，正在一点一点清醒。　
等下要是后院失火才叫要命。风十三暗自苦笑，试着清了清嗓子，依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心里不由暗暗咒骂霸下实在缺德，万一被彻底毒哑，就太没前途了。　
有些沮丧地撇下嘴，她明明看着他喝了自己才喝的，果然妖怪神仙什么的，跟人的身体构造不一样么……　
叹口气，风十三正要迈步，突然感到后颈一寒，条件反射地错步回身，正迎上一双冰寒的眸子——　
霸下！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风十三只觉得黑暗中气流微动，五感就全被封住了，闻不到看不见听不清，手指好像触到了什么东西，又好象没有。　
只有自己的心跳，一声声在胸腔中撞击着，震得脑门都疼。　
天罗羽应该是被扯走了，一阵冷过一阵的阴风灌进体内，从里到外的寒，逼得她猛烈地咳，上气不接下气，肩膀抖动着，却一声也发不出。　
勉力呼吸的间隙一阵大力压到背上，风十三只觉得瞬间被一块巨石砸中，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移位，一口血就那么喷了出来。　
依稀听到霸下的冷笑，声音忽远忽近，说着风凉话：“这是之前的谢礼。”　
是说她前两天那个“五行山压顶”吧。风十三狠狠地闭了眼，在心里默念“口古月口古月口古月……”＇看不懂的请无视……其实我还想让十三念去扑街的=_；=＋（喂）＇　
这条该死的小心眼记恨的龙！　
骂归骂，血一口也没少吐，她本来就因为之前连用禁术，身体没完全恢复，现在说不出话，一点能力也引不出来，当下跟一根废柴没什么两样。　
看不到也听不清，风十三正纠结地想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突然听到一声嘶鸣，摩擦般凄厉，在耳边炸开。　
——疼！！　
五感瞬间回归，来不及判断声音的来源，风十三抬手捂住额头，火辣辣的疼痛自掌下传出，她摸不到那只诡异的眼，只有一手湿黏。　
——窈窕呢？！　
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疼痛和失落，好像哪里被挖空了一块。　
身上的压力减弱，风十三挣扎着站直，手掌在额前移动着摸索，除了眉心多出一线伤口，其余地方一片平滑，之前因为第三只眼而生出来的许多藤蔓般的花纹，也都消失不见了。　
指间有血一滴滴地滑落，落在黑暗虚无的空间里，竟泛起幽幽微光，有涟漪一样的水纹在空间中荡漾，一点一点汇到一处，融合成温暖而祥和的热力。　
大朵大朵的莲花在这样的水光中盛放。那艳色花瓣在微动的气流中摇曳着，没有固定形态，盯得时间久了，风十三才恍然那并不是花，是火。　
天罗羽在空中猎猎地燃着，红光大炽，上下起伏。　
以它为焚烧中心，一切黑暗都在化为灰烬。火焰的光芒温和而不刺眼，风十三看到霸下站在彼端，狼狈地躲开火焰，深色衣衫的一角已经因为高温而卷曲起来，有大量的血液在他身下汇聚成潭，左肩一个窟窿，好像被什么刺穿了一般。　
……天罗羽可以当成凶器来用？　
风十三满腹疑惑，凝目望去，红色织物的下方，影影绰绰立着个浅薄的人影，半虚半实，随着火焰漂浮。　
她的眼瞬间睁大了。一口气哽在胸中。即使隔着热气和火焰，她也能看到背对着她的那人有一头长发，纤瘦身形。她想都没想就喊了出来——　
妈妈？！　
依然无声。
『37』
风十三恍惚嗅到有什么被烧焦了的味道，艳色的火焰像怒绽的繁花般燃烧，整个空间里的氧气就是最优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