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令牌已出,喝:“带走!”只听得“哐咣”一声,已是铐镣加身。
冯简恍然回首,抿罗尚呆立在院子里,而自己,已是被拖出了门外。
人头攒动中,那个人影小的让人觉得颤抖。
尘土在众人的脚步中被掀起,然后,在阳光中尘埃落定。
抿罗颓倒,喃喃:“你与我尚处了七十七天……”花颜怔然,竟难道,如此之天理不容么?到这时节,竟天降横祸?是为何,是为何啊?
“……虚飘飘柳絮飞……”音方起,凄然泪下。这一别,不是离去,竟是入狱。
心下一凛,哪里是伤心时节。
“育儿,备车!”声线竟冷的刚硬,起身,拍拍衣间泥土,他此番入狱,还不知是为何,也不知究竟是何结果,哪里有时间容得他去哭来?
却原来,抿罗那单薄身子,从来都是刚强得令人叹服。
朝野间相传,冯将军此番是皇上欲夺兵权。
朝野间相传,冯将军此番是文臣欲加之罪。
朝野间相传,冯将军此番是凶甚多吉甚少。
朝野间相传,冯将军此番被斩草定要除根。
抿罗那单薄人儿,在短短四天间,辗转拜求了京城各大小官邸;那一双单薄膝盖,跪叩了百余次。
得到的俱是拒绝中颇含侮辱的言辞:若是以往,看你这张娇颜却也是可以考虑的,但如今这趟混水,却是趟不得的,总不能为了红颜白骨竟要舍弃我这乌纱帽吧。
看那人人,也不见得就是清廉多少,寻常不荒淫的人,如今却一个个洁身圣人,比任何时候更加明白那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以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又几日,虽来不及下旨,却已知冯将军之死是必然之事。
原也不当是如今这番翻墙倒,但朝中文武之争已是激化到白热。
此番冯将军之事,竟明明白白就是挑着素来与冯将军交好之人俱皆出征、出巡之时猝然发难。有言:枪打出头鸟。虽圣恩难测,却也难敌百口烁金。
于是,一日发难,冯府九族遭难。
清音园中显得有些愁云惨淡。抿罗已经有三天没有合眼了。
融千茴看着,心里一阵阵的酸。抿罗,算不算是被他当初的那个决定给害了?
抿罗算不算是被他给害了。
拢帘奔走于京城官宦之家,却也是一般杳然无消息。
抚缨静静的,在人后吐出一句:“其实我们漏了一个人!”
“抚缨,怎么说?”融千茴急急的问。
“别人定是不会帮,但有一人说不准会帮!”抚缨淡淡的,言。
“你说的是上次帮你将抿罗找回来的那人么?”融千茴希冀的问。
抚缨摇头:“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寻他,我说的人,是上次逮了抿罗去的洪大人。”
“他?”融千茴问。
“我们求他是求不到的,但是,师父,披袖在他府上呢。”抚缨说。
抚缨去了洪府,带着那近乎渺茫的希望。
然后,披袖来了,那个命途多舛的孩子,一身书衫,却风华决然。带着那焦急,看在众人眼中时,竟仿佛不慎落入凡尘的嫡仙。而且,他带来的,当是好运吧。
披袖仆踏进清音园那久违的雎柳廊,抿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我今日开这道口是为难师弟你,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想来想去,这官场中我能求得到的就只剩下洪大人能在皇上面前开一回口了,我不求他为冯家官保原职,我只求此事起来时,还能保冯家全家一干人完整性命,抿罗希望师弟你能看在我们能有这一段师兄弟缘分的份上,帮师兄这一次,抿罗愿花下半世每日颂经茹素为师弟你祈福。”抿罗原本一双大大的眼已经被泪水泡的红肿不堪,那憔悴的神情,看的披袖肝肠寸断,那个记忆中如花娇妍的孩子,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凄惨?
他披袖何德何能??算起来,还当称抿罗一声兄。
而如今,那个在以前一直待他极好,却已经被他被他伤害过一次的人,戚戚然的跪在了他的面前,为了,是一份求不到,但是还要守护的爱情。
融千茴还在劝着,不知是不是不想让他为难。
披袖心中是痛的,只是为了一份爱情,人人都憔悴如斯。
他与洪宣,算是一时间走到尽头了,一个缘字,尽卡在父与子之间。
看他们,还可以为了爱情放肆的哭,他连哭的权利,也在洪宣的那个选择下从此失去了。就算是哭,流下的也不是情人的眼泪。
而披袖,现在又想哭了,他知道这种眼睛灼痛的感觉是因为感动,感动于那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爱情。表子是不是无情他不知道,但是,“戏子无义”这句话是不适合“雎柳廊”的他们的。
看着抿罗的痛苦,是因为他还能希望一种幸福。
披袖,羡慕。披袖也痛苦。披袖说:“我回去说,若是洪宣他不答应,我以师兄你的这番长跪也要等他一声允!”
抿罗对着他,三拜而起,不为谢,只为他愿意应承的宽大。
披袖离开了。
然而隔日,传来的却是冯将军将被斩首,冯家男子刺配充军,女子卖身为奴的消息。
抿罗静静的,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算好,至少,他的冯简不会死。
披袖那里,去了就没有再来过。
抿罗终于在融千茴的怀里号啕大哭:“等得我知道他发配的地方,我便随他往那边厢去,让他在牢里,也是个照应。幸好,幸好不是满门抄斩,否则否则……”
融千茴能怎么说呢,事已至此,抿罗在京中却也实在是呆不住了,但是,让他离了这里往外走,能走多远?
抿罗于是开始等,等冯简究竟是往那处发配。
然而等来的,却是让他那久经摧残的神经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反应的消息。
圣旨下了,冯将军被削了封号,冯将军一家,如冯简等人,统一被取消了官职。冯家财产一律充公。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抿罗知道时,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见冯简,他要见他,见他那已一月未见的牵挂。
抿罗去时,竟是很容易就进去了。
冯府,萧条着。却不知为何,白绫白幔。
见他的,是以前的冯将军,现在却只能称冯老爷的冯简的父亲,和他的母亲冯老夫人,以及冯家的长男冯敛。
厅门侧对着的,竟赫然是灵堂。
抿罗颤抖着,冷汗涔涔的冒出来,然后看清了灵堂上的字,最后嘘一口气:不是冯简,不是他。
眼泪崩溃一般的漫下来。
冯老夫人的声音便传来了:“那棺中,是禹筱的尸,你哭什么?”
抿罗一片茫然:哭了……
“夫人,你何苦……”冯将军远没有上次见的将朗了,声音里俱是苦涩。
“什么我何苦,如不是他,那好端端一个女子又如何会疯在那牢里?并伤了茹寻,最后撞墙自尽?”冯老夫人的声音一下子尖利的刺进耳里。
“母亲……”冯敛似乎也讶异于冯老夫人一下子的歇斯底里。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