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温泉h)》第120章


轩辕挤了挤眼,觉得有些酸涩。他的年纪,已经没法长时间盯着一样东西看,字体不停在晃动。看了几十年,他不用细看也能记得卷轴上每一笔的起承转合,撇捺力道,勾折位置。但还是站起身,蹒跚踱到卷轴前,举起一旁的水晶镜片,凑近,放大,一字一字慢慢读出。 
〃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花下有黄鹂。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一阙吟咏至此,他望着词,心下也是痴了。 
那人,早已直入白云深处,再也不会回头了。奉天十七年,秋凉如水,他的心,也在那一年,冰凉如水,永无解冻之日,再也起不了半丝涟漪了。 
此后的几十年,他是明君,他是圣主,他却不再是那个口中的轩辕逸。 
颤抖的手抚在字幅上,轻轻地,生怕一用力,字幅会承受不住力道,先他而去。 
依稀还可见到与那人在青城初见,转眸顾盼,颜若新雪的神色。于是,几年的缠缠绕绕,十几年的思思恋恋,最后,却是几十年的空空荡荡,爱恨成殇。 
轩辕看着自己抚在纸上枯瘦的手指,象树皮一层又一层皱起。举起手,摸了摸脸,虽然触手处依然是养尊处优的细腻,却挡不住岁月的侵蚀,松垮干瘪。整个人,就象被风蚀的石头,由内到外,百孔千窍。 
一瞬间,就这么想起了沈园绝唱。 
不是因为惊鸿照影的传说而在武林间盛传数十年不衰的‘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而是另一首 
梦断香销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悼遗踪一泫然。 
昊,四十年前,你离我而去。四十年后,我魂归氓山,身化岐山之土,是否能与你泉下相逢? 
平生不信鬼神之言,此时,却不由祈求上天见怜。 
只是,四十年了。你是否真愿在黄泉畔,等我这漫长的四十年? 
东坡不过十年生死两茫茫,已是尘满面鬓如霜。 
你离去时皓齿韶颜,我将往时衰败成灰。若能相逢,你可还认得我?可否会怨恨我让你等了如此久? 
我知道你不会的,一如你知道我身上负着什么的责任。 
但我却宁可希望你会。。。。。。 
心思一片恍惚迷惘,只想找人去求证。蒙胧间下意识地唤了声祈,却没得到回应。抬头,宫人太监们用着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只有一老太监,用干嘎的声音禀报:〃回陛下,祈王爷。。。。。。已经不在了。〃 
不在? 
是的,祈已经不在了,不在也有二十几年了,难怪宫人们都不知他是谁。 
近来记性越来越不好了,老是弄不清自己身处的,到底是什么时间。轩辕涩然苦笑着,放下水晶镜片,挥手摒退宫人的搀扶,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回龙座。 
之二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可惜祈已经等不到复登临的那天了。 
他骨子里那种宁折毋弯的骄傲,注定无法长命,哪怕他再圆滑通融,有些事,遇上了,就是孽。 
他与柳残梦那一世纠缠,对他来说,是福是祸,是喜是忧?只怕连他自己在内,都无人能解。 
素来冷淡的宝亲王有一次也忍不住对轩辕说: 
〃那两人,从任何意义来说,都是不该在一起的。你与昊帝座在一起,彼此伤痛,却也无法放开手,宁可受伤也要搀扶在一起;而那两人在一起,只有单纯的彼此相互伤害。他们并不是非对方不可,不是没有对方,就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的人。 
但是,能让武圣大业功亏一篑的,只有祈。而祈虽然在忠义之间选择了忠,却始终没背弃‘情"字。。。。。。〃 
情天易破,恨海难填。 
轩辕将目光投向御书房一角的多宝格。那下面有个小箱子,放着的东西,很久没人打开过。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那里是什么。 
但这一刻,他又记起来了。 
抚嘴咳了几声,声音暗哑,一口浓痰吐不出,哽在喉咙里极为难受。旁边小太监立刻过来帮他抚背,又有宫人端着新沏的茶水奉上。他咳了会儿,接过茶水喝了两口,这才喘过气来,用眼神示意小太监:〃把下面那个箱子拿给朕。〃 
箱子不大,里面放的东西更少,不过一块玉佩,一张纸。 
玉是透明的美玉,一面雕着数十年前一度权倾天下的祈王府表印,另一面,却小儿涂鸦般刻了个歪歪斜斜的情字。玉佩莹润剔透,可以看到玉下手指暗影。十几年未沾人气,玉身罩了层碧绿的清岚。 
这块玉,由他手上,到他手上,再回到他手上。 
不该结的缘,就这么散漫地系上了。 
玉佩以外,还有一张枯黄的纸。没有刻意保存,于是轩辕拿起它时,纸身发出微微的脆响,让他不由担心会不会就这样碎了。 
纸条上的字,温润却霸气,笑里藏刀,柔中带韧,险之又险。力道透纸而出,数十年未减气势。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 
今看摇落,凄沧江潭。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最后一个堪字,收笔甚急,隐带凄苦之味。凑近眯眼看了会儿,轩辕苦笑。 
〃他到底不曾负了你。。。。。。而你,也没负了他。。。。。。〃 
心中有股苦涩的情绪,不知是惋惜还是遗憾。 
之三 
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凄凉蜀故伎,来舞魏宫前。 
祈走之后,暗流归红袖代掌。其后红袖与宝亲王结亲,只有请辞暗流之职。 
明与暗的势力,不能同操纵于一处。功高震主的人,无论是否无辜,都没有好下场。 
无关上位者的信任与否,只是现实一向如此。一旦手上握有绝对的权势后,你不用,也会成为别人手上那把刀。所以聪明的下属不会让自己成为上位者心中的一根刺。 
于是红袖请辞,从此,解甲卸权,隐入深闺。 
树欲静而风不止。宝亲王在朝堂上铁面无情,行事决绝,但没了祈的中和,虽博有无私之美誉,得罪的人,又岂是百十个。 
朝局并非由一两个人就能支撑起来的,否则,当年九王位极人臣之际,也不会盛年归隐。 
李凌文的叛国,给了边关致命一击,也让一直护着他的宝亲王政途走到终点。 
宝亲王虽没受到抄斩的连累,但他手上的权力也不得不下放到六部手上,与红袖闲赋在家,不再独掌生杀大权。 
对当年那场将所有矛盾都推挤到顶峰的婚事,轩辕问他,可曾后悔不? 
他看着红袖,淡淡道:〃是想后悔。〃 
红袖瞪眼,放下刺得她两手伤痕累累的绣花针,想要改拿销魂香时,却听宝亲王叹了口气,脸上隐隐有笑意。 
〃可惜她没有给我后悔的机会。〃 
那个时候,他们都已经是三十多岁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已经虚度而过。 
明明是青梅竹马,但几十年的相互猜测,爱恨聚散,让他们彼此心力交瘁,相错太久。 
幸好,他们最后还是执起了双方的手。 
而不是象惊鸿照影那样,惊天动地地爱过,恨过,最后,却灰飞烟灭。 
之四 
生死阙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惊鸿照影的传说,在江湖中,始终是不衰的典故。传奇性的人生,传奇性的恋爱,传奇性的生死相随。天下间,岂有闻两人之故事而不动容之人。 
然而,当所有的过往都尘埃落定,当人们认为幸福终于降临,波澜不会再降落在他们身上时,他们却发现,他们的爱,已经提前耗光了。 
情到浓时情转薄。太过激烈的感情,原本就不能持久。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亦是天理。 
对云照影来说,一次又一次追在寒惊鸿身后,为了他,心若死灰过,意志消沉过,激动狂喜过,哀伤痛苦过。。。。。。很多情绪,只要尝过一次就够了。 
有些伤,太过绝决,将心千刀万剐,凌迟成粉末。他的心只有一颗,碎了又补,补了又碎,到如今,虽是完好,却布满了修补的痕迹,脆弱的裂纹。 
他终是退缩了,没有勇气再去尝一次。 
不想去面对将来必有的生老病死。不想再感受一次失去寒的痛苦。 
再往下,这段感情未必能完美,未必是他所要。 
所以,只有离?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