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传奇》第36章


格得一脸茫然,两眼呆滞,彷佛什麽也没看见,但身上看不出有任何伤口。他那支黑色的紫杉巫杖已全无光亮,但他仍紧握在右手,不肯松开它。他筋疲力竭,身体湿透颤抖,一句话也没说,只管走去顶著桅杆,缩起身子躺下,也不看费蕖。费蕖升起船帆,把船只转向,迎着东北风。就在航线的正前方,日落处的天空转暗,海湾射出湛蓝的光芒,新月在云层间闪亮,至此,格得上重新看见这世界的东西。那弯角似的象牙色新月,反射著太阳光,照亮幽黑的海洋。
格得抬起脸,凝视西天那个遥远明亮的新月。
他凝视了很久,然後起身站直,如战士握持长剑般,以双手合握巫杖。他看看天空、海洋、头上方那饱满的褐色船帆,与他朋友的睑。
“艾司特洛,”他说:“瞧,完成了,过去了。”他笑起来。“伤口愈合了,”他说:
“我现在完整了,我自由了。”说完,他弓身把睑埋在臂弯里,像小男孩般哭泣起来。
在那一刻以前,费蕖一直提心吊胆看著格得,因为他不清楚在那黑影的沙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与他一同在船上的是不是格得,所以一连好几小时,他一直把手放在锚上,随时准备凿穿船板,在途中把船沈入海里,不要把邪恶的东西带回地海任一港口,因为他担心邪恶的东西可能己借用格得的外貌和形体。这时,他看看他朋友,听见他说话,疑虑一扫而主。而且他渐渐明白真相,明白格得既没有输,也没有赢,只是以自己的名字叫出黑影的名字,藉此使自己完整,成为一个人:一个了解整体真正自我的人,除了自己以外,他不可能无任何力量利用或占有,因此他只为生活而生活,绝不效力於毁坏、痛苦、仇恨或黑暗。那首最古老的诗歌《伊亚创世歌》中,说:“惟静默,生言语,惟黑暗,成光明,惟死亡,得再生:鹰扬虚空,铁兮明兮。”费蕖一边维持船只向西航行,一边把这首歌唱得响彻云霄,冬夜的寒风由开阔海吹打两人的背後,但歌声在他们前方奔驰。
他们去时航行八天,回程八天,才头一次看见陆地。这段期间,他们好几次得运用法术把海水变甜,装满水袋;他们也钓鱼,但尽管高念渔夫咒语,渔获还是很少,因为开阔海的鱼不知道自己的真名,所以也听不懂法术。等到没剩多少东西可吃,只有几小片烟熏肉时,格得想起他从炉里偷饼时,雅柔说过,等他在海上挨饿时,会为曾经偷饼吃而懊悔。可是,肚子虽然饿,这记忆却使他开心。因为她也说过,格得会与她哥哥再回家来。
法术风只载送他们东向三天,但他们却花了十六天西行返冢。不曾有人像艾司特洛与格得这两位年轻巫师一样,在冬季休月日驾驶开放式渔船,远航至开阔海再返回。他们回程没有遭遇暴风而,而是稳稳当当利用罗盘和托贝仁星,驾船取直於较去程稍微往北的航线。因此,他们不是由埃斯托威回来,而是经过在看不见远托利岛和斯乃哥岛的情形下,经过这两座岛屿,这两座岛是狗皮墟岛最南角的外海中,最早升起的陆地。在海浪上方,他们看见岩石悬崖突起如堡垒,海鸟在浪花上遨翔,小村的铁烟蓝蓝地在风中飘散。
从那儿返回易飞墟岛,航程就不远了。他们在落雪前的幽静傍晚驶入意斯美海港,把“瞻远”这条载他们去死亡国度海岸又返回的小船系好,穿过窄街回到巫师的家。他们踏入屋檐下的火光和温暖时,心情非常轻盈,雅柔开心呼叫著跑出来迎接他们。
收场白即使易飞墟岛的艾司特洛信守承诺,把格得首椿卓越的事迹编成歌谣,那段歌谣也散失了。东陲地区流搏一个故事,说有条船在无涯无底的海洋,距所有海岸数天航程的地点搁浅了。易飞墟岛的人说,驾驶那条船的人是艾司特洛;托壳岛的人说,是两个混民被暴风雨吹到遥远的开阔海上;在猴圃岛,故事别说驾船的是猴圃岛的渔夫,他没办法把船驶离搁浅的隐形砂,所以那条船至今仍在搁浅处漂游。也就是说,这麽多年来,黑影之歌向来都只有传说的片断,宛如浮木般,在各岛屿间漂流。《格得行谊》中,完全没有谈到那次旅程,也没有提到格得与黑影相会的事。歌中所叙述的,都是後来的经历,包括他航行至龙居诸屿;由峨团古墓把厄瑞亚拜之环带回黑弗诺岛;以及最後以“举世诸岛之大法师”的身分,重返柔克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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