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不开心的事情不许藏。就算世间的人都不理你了,你还有我。”
时雨的心顿时泛开阵阵温暖。
这句话师月第一回跟他说的时候,时雨就被感动得忍不住哭了出来。那是他才失去母亲那年,先王执权繁忙,母亲死了他也顾不得来看一眼。年幼的时雨失去了唯一的依靠。成日躲在芙蕖里,不肯迈出一步。抱着母亲的衣服哭。在芙蕖伺候时雨的丫鬟看不过眼,怕当时的十王子会憋出病来,硬是领着他到后花园去,与其余王兄子弟一块玩耍。
可没想到那些王兄子弟都是欺善怕恶之辈,加上因为时雨母亲得宠,而令他们母亲失宠。这些小王子们都借着这个机会把时雨好好欺负了一把。
他们以捉迷藏的借口将时雨的双眼蒙起,让他四处摸索的时候,在背后给他一脚,或是在脚下绊他一下。时雨每每摔得鼻青脸肿。其他小王子则哈哈大笑。但时雨总是擦擦身上的灰,站起来继续游戏。将他带出去的丫鬟看得心都疼了,想阻止却又没有那个胆子。他们任何一个王子的母亲都非等闲之辈,岂是丫鬟能开罪的?
夜晚回寝宫,丫鬟给小时雨上药的时候,时雨哭,丫鬟也跟着哭了。
直到一天,时雨遇见他最小的妹妹,当时才六岁的十二公主。因为她是先王和王后所生,甚是得宠。其余公主王子见了也要忍着给她几分薄面。
那一天,王子们又在欺负时雨。师月当时在随母亲游园。见此情形,师月气冲冲跑过去,小粉嫩拳把骑在时雨身上的大王子初空推到地上。拉起时雨挡在身后,然后冲着其余王子吐了吐舌头。
“你们这群坏蛋,就知道欺负人!我跟你们说,他是我哥哥。是我母后和父王的孩子。你们要敢再欺负他,我就向父王告状。让父王赏你们板子试试。”小师月杏眼圆瞪,生起气来也颇有焰势。其余王子见是王后的女儿,不敢招惹,便一哄而散了。
小师月紧紧拉住时雨的手,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土。那软软的声音就像才会飞的小黄莺般婉转好听:“哥!他们都会欺负你,我不会。以后你就跟我玩,我带你认识我乘风哥哥。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就算世间所有人都不理你了,你还有我!”
原本一肚子委屈的时雨,一听见这番温心的话,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这可把师月吓坏了,连哄带骗的,好不容易才让时雨收住眼泪。
回忆至此,回首,竟然已过了数年。他已经成了东国的王,昔日欺负他的王兄子弟,该成家的成家,该远征的远征。渐渐往事都成尘。
夜起的时候,时雨又替卿衣喂了一碗药。带着空碗出门,就看见师月笑嘻嘻地和郁乘风站在门外。
“王兄~”
“你俩在这作甚?”
“你在房间都呆一天没出过门了。今夜这镇子有美食节哦。我跟乘风哥哥正商量要去逛逛,王兄你也一起嘛。嫂嫂让晴尚宫照看就好了。有她在你可放几百个心。”
“这……”时雨回头看了看房间,那个在榻上依旧昏睡着的女子已经两天没有睁开过眼了。虽然高烧退了点,但她的伤势还不太理想。
师月的脸说变就变她抓起时雨的手说道:“
王兄。我就担心嫂嫂的病没好,你倒也跟着憋出病来了。就去半时辰也好啊。至少,你要看看这冷云镇。”
“是啊,时雨。你就出去走走吧。晴尚宫那边我已经交代好了。”
见两人执意,时雨无可奈何,只得点点头。
“哇!太好咯。王兄,我要带你去吃碳烤野兔,比宫里做的还要好吃咧!还有烟熏鱼干,芝麻烙饼。”说着师月口水不断地咽。她一把拉过时雨就匆匆往客栈外走。郁乘风拿上剑,跟在两人身后。
迈出客栈的第一步,那成片的花灯莹莹如星,让时雨顿时自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他有些诧异地站在客栈门外,阶上落雪覆盖了一层鲜红花瓣,定眼一看,竟然是花灯透过障碍,投下来的斑驳剪影。似乎镇子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了,一路吆喝叫卖,各种食物的香气四溢,让师月丫头馋得直流口水。
“王兄,我……”师月刚要呼叫,郁乘风急忙上前,一记拳头就砸在她脑袋上。然后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师月立马会意,吐了吐舌头,改口说道:“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听说那边卖的手抓羊肉很好吃哦。”
时雨不紧不慢,只是淡淡地点头。师月得令,嗖地一下就钻进人群,转眼就没影了。郁乘风一急,也跟了上去。时雨看在两人的背影,不住带着无奈却又温馨的笑意。
他对这些食物自然没有兴趣。卿衣一日没醒过来,纵使龙肝凤胆他亦食之无味。他手负在身后,在这华灯初上的喧嚣之中默默踱过。地上雪都被踩开了道,露出了依依稀稀的青石板地。他抬眼,街上尽是和乐融融之态,相濡以沫的白首夫妻,方结连理的小夫妻,丈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挺着个大肚子的妻子。两人脸上是收不住的喜悦之色。还有那些打小就青梅竹马的孩童,你追我赶,嬉笑透彻整个街道。
同样是夫妻,可时雨的心此时是莫名的落寞感。
兴许是触景生情,时雨不再向前走去。而是挑了个静地,拐进了胡同巷子。
这里只燃了幽幽几盏花灯,把巷子照得若隐若现。时雨漫步走着,抬眼之际,看见前方有个茶摊子。他眉心一缓,这僻静之地竟然还开了个茶摊。时雨向前几步,只见茶摊上坐了一个客人,白衣如雪,乌发如云。侧脸对着他,正慢慢饮着一杯香茶。
时雨怔怔看着那个男子。他的侧面透着幽暗的灯光,显出一道模糊却又柔美的轮廓。时雨走上前,在男子对面坐下。男子也不好奇,似乎他早预料到时雨会来。男子放下茶杯,抬起茶壶,给时雨面前的空杯子倾满一杯清香淡雅的茉莉花茶。
“别看这摊子小,但它这里卖的茶,可是天下最香的。”
时雨看着男子。他只露着半边脸。另外半边,则用他的乌发挡着。可光看他那半张脸,足以让时雨微微震惊。一个男子竟然也可生得如此倾国倾城。尤其是他那双微微低垂的眼,眼角就如戏子的红妆一般向上挑起。透过灯色茶色,竟然是剔透的。时雨看着这个男子,视线转不过来。他手机械性地拿起杯子,靠近嘴唇,轻轻抿了一口。
茶不特别,香味也不特别。时雨的注意力全然倾注在这个男子身上,其他所有食物到时雨身上,都是索然无味。
“怎么样。这杯来自雪山之巅,用最纯净的雪水与初春时绽放的的茉莉泡成的茶,味道是不是很不一样?”
时雨已经痴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子看。男子眸子一抬,嘴角微微一扬。
他将雪白袖子抬起,指间宛如魔术一般,哗的一声,一柄折扇不知从何而出,展开挡住了他的脸。时雨身子顿了下,他总算回过神来了。他甚至好奇自己为何会坐在这里,而且,手里已经拿着一杯空了的茶。茶杯的余温还在,那袅袅的烟在他指间散去。
男子放下折扇,又替时雨满上了一杯热茶。
“你……是镇子上的人吗。”时雨不知所措地问道。
男子温笑如玉,摇摇头,他用修长手指在桌上划了划,桌上的薄雪便露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时雨低头,上面写着两个浅而笔画苍劲的两字:无休。
“这是你的名字?”
男子笑着:“我的姓氏与我写的名字上的载体一样。”
时雨想了下,豁然开朗:“雪无休!”
男子点点头,玉指一挑,看着时雨:“你呢。”
“我……我姓凌,名时雨。”
“啊哈,临时雨。不如叫及时雨更好。有些事情,临时倒不如及时哦。仅仅一刻之差,也许就会酿成一生都无法挽回的错。”雪无休若有所思地说着,他手惯性地伸进那被厚厚发丝盖着的脸庞,时雨看不见,但他看见了雪无休眼神那丝丝悲怒的情绪。他的另半边脸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半响,雪无休放下杯子,站起身子,掸了掸肩头的碎雪。
“凌兄弟,茶道逢客,若他日有缘再见,我雪某定然好生宴请一番。”说罢,雪无休看着时雨,俊逸一笑。转过身子,手中的折扇一开。他就如一个退场的戏子那般,走着小步,扇子一摇一摇。无人能理解,落雪寒天里,雪无休手中竟然拿着折扇。是纳凉,还是驱赶落在他身上碎雪?
恐怕只有雪无休自己才知道。
直到雪无休身影消失,时雨回过神来,起身正要付钱离开。当他巡视这胡同四周的时候,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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