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衣走进内堂里,她看见了师月那安详如睡的遗体。心中不住微微泛起凉意。她顿了半响,上前轻轻拍了拍时雨,示意要拉他起身。
可谁知时雨抬眼,竟是不在是温柔如水的眼神,他从来没有这么凌厉过。宛若瞪着一个对他有威胁的陌生人一般。时雨慢慢站起身子,抬手擦了擦泪水。卿衣一眼瞥见他掌心的伤口,不住一惊,她拉过时雨正要查看,却被时雨冷冷甩开了手。
“跟我出来。”时雨冷冷甩下这句话,就凛凛出户。
卿衣的心突然腾起了莫名的心虚感,她甚至开始害怕。怀着不安的情绪,她也跟了出去。两人站在医馆的庭院上,今早落下的雪还未来得及打扫,一深一浅露出斑驳不一的青石板地。
时雨站在树下,带血的手扶着一棵冷杉。血已慢慢凝结。
“时雨,我……”
“今早你去了哪里。”
卿衣一顿,有些紧张地看着地下:“我见房间里有点闷,就,就出去走走。”
“天没亮你就出去走,走到现在才回来。足足一个时辰。实话告诉我,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去了……”卿衣开始思绪着如何编一个可以把一切都瞒天过海的谎言,正当她思忖之中,时雨冷冷回过身子,无情地看着她的脸。
“你有很多事情都瞒了我。”
“卿衣从未隐瞒过王。”
“哦?那你告诉我。恨雪是谁。”
卿衣身子一个大震,错愕地看着时雨。从卿衣的表情足以判断,叫恨雪的这个人,一定是介在卿衣与他之间的一个秘密。
“王,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哼。在你昏迷之中,屡屡叫这个名字。若说巧合,那么,今早你从梦中惊醒,也是叫了这个名字。然后你便匆匆出户。再来……”时雨的眉心一痛,“再来,我的师月丫头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把师月给害死的?”卿衣收起情绪,冷冰冰地看着时雨。
“你对我隐瞒得太多。我实在不知该不该相信你。”
卿衣吸了一口凉气,她闭上眼睛。让自己努力冷静下来。而罢,她张开双眼,眼中含了凄意几许。她做了一个忍住悲戚的神情,低下头,颤颤说道:“既然王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我,这就离开。王你也只当,我从未出现过。”
说罢,卿衣恨恨回头,迈步离开了医馆。
时雨有些错愕地看着卿衣离去的背影,口张了张,却又喊不出话来。
凉风倏过,几许冰凉,一抹寒香。
大雪又落下来了。
在冷云镇的日子也该结束了。出行的时候是五个人,热热闹闹。返回却剩下他跟晴尚宫,以及临时雇来的一位马夫,冷冷清清。
郁乘风带走了师月,他说要把师月带到昆仑山去,用冰雪封住她的身体。以至于永保持肉躯。时雨也阻止不可,只得任他去了。
回宫在即,时雨要带回两个惊天消息。
一是十二公主东陵师月路途因故而亡。
二是,他的王后……离家出走。
离开这半个月,一定也积压了不少国事。加上一件丧事,一件家事,足以让时雨头疼。
才返东国,未及城门,东陵时雨就收到了郁尘快马送来的快件。正与城门下,他与郁尘的副将秦生照了个面,秦生领着时雨,却不是往宫中去。他把时雨带到了城外的一处落脚小栈,叫了一壶粗酒,象征性地杯子蓄满。
“秦副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生似乎哀愁了面容,他叹了口气:“这,东国要临一场大战了。”
时雨眉心跳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不瞒王说。在王出游这半个月中,东国发生了许多事情。郁老将军一担又挑一担,直到前些日子,边疆送来快报,说领边小国携手一同向东国展开进攻。边境城镇已做百姓疏散。但数月前派去给西国的四十万大兵无期归还,这下,怕是东国兵力不足啊!”
时雨的眉心蹙得深,他扶着额,心乱如麻:“那,我可以向西国发去书函,往西国伸出援助。”
秦副将点点头,半响抿了一口粗酒:“也只望西国可知恩图报。要不,东国则要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不可自拔啊。”
“无论如何,总不能殃及无辜百姓。边界的百姓可都做好安顿了?”
“已照郁老将军吩咐去做了。眼下,粮草应是已抵达边界。”
“很好。”时雨点点头,他站起身子,理了理衣衫,转首之间,眉心愁云惨淡散尽,剑眉英挺,气势十足,“我要马上回国,执掌东国啊。”
“末将随时效命!”
☆、第十四卷。重拾
腊月的芙蕖,不再生气。一池寒澈的水,枯死成片的荷。东陵时雨下了朝,返回芙蕖,个子伫立池子边。方才朝上议事,时雨的眉头可是蹙了再蹙。这些天来,他的眉心间都起褶子。他默默看着池子里自己的倒影。
身上依旧穿着东国的白虎君袍,发上竖着羽冠,垂下的珍珠可都是颗颗选自南海扇贝里的。不知伴了多少代君主继位。此时此时,时雨看着自己的容貌。仿佛夕颜之间就忽然老了十年。他连笑都是苦的。
一个男人,痛失至亲,挚爱亦离他而去。加上国家遇到了灭顶之灾。
三祸临门,这让这位年轻的君主招架不来。
书已发去西国,现在他要等的,则是西国的回音了。
“父王,儿臣并没有把你交给我的江山打理好。我连师月丫头都保护不了,我还连我最爱的女人都留不住。你说儿臣是不是,庸君一名啊?”
时雨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那冰冷的白玉扶栏。上面精雕细琢的虎纹栩栩如生。他虎口上的伤才浅浅愈合,如此触摸在冰冷的石头上,发着刺刺的生疼。
接下来这半个月,时雨都过得不如意。人瘦了一圈子,原本就修长的身材,如今看上去,略显苍瘦。离新年就只有几天了。宫里却是苍白一片,谁也没有心情张贴起春联与红灯笼。
清晨,时雨在书房的案上冻醒,抬眼,窗外落雪纷纷。他回身看了看,紧紧裹着一件龙袍,连厚的狐裘都没人替他披上,这怎会温暖呢。他不禁叹了口气,拿起茶盏正要小抿一口,也指尖一蹙,茶早就凉歇了去。此时此刻,连一个可以替他续茶的人也没有了。
时雨心中油然的委屈与凄凉升起。他把奏折收起,伏在桌上。
“都快一个月了,你还不肯回家吗?难道你就不介我们夫妻一场,跟我赌气到这般决裂的地步。国事繁忙,我疲惫不堪,现在,我真的很需要你在我身边啊。卿儿。”
“王!”
一个浑厚的声音,让时雨抹掉脸上悲伤情绪,整顿容颜,直起腰身,才淡淡应了声:“进来。”
进来是正是秦生,他神色有点恍惚,时雨见了,心中暗暗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敌方已把靠北的一带占领。如今,唯北菱屹立不倒了。”
“北菱不能倒!若是东国连北菱都失了,那可等于损失三分之一的国土。”时雨站起生厉声叱喝,举动之中,不慎碰倒了桌上那盏茶,只听清脆哐当一声,精致的白瓷茶盏碎成了几片。那上好的碧螺春如今也成凄水一地。
“派去西国的探子兴许也该回来了。”
“东国历了九代君主,而今到我手中。竟要覆灭?大王兄是西国驸马,希望他能念在兄弟情义上,能发兵拯救东国。”
“王,末将随先王以及郁将军数年。亦是看着王等几位弟兄长大的。这……逆话末将斗胆直言,末将猜想,大王子会不会借此报复王……夺走王位之仇?”
时雨双目凛了凛,片刻摇摇头:“大王兄虽偏傲气,但这等国破家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秦生却摇摇头:“王,权利与亲情之间,当然是前者为大啊。否则历代也不会出现弑亲篡位的事情来。末将劝王莫把指望放在大王子身上,他已经离开东国,有了西国撑腰,他不会念东国好坏与否。”
时雨的心涌动着丝丝痛楚,良久他叹了口气:“那我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末将与郁将军也在研究战略。王姑且放心,万事龙体为重。”
“罢了,你退下吧。”时雨摆摆手。秦生自知安慰的话再也起不了作用,只得点点头,退身出户。时雨咬紧了唇,短短一个月,竟然就发生这么天大的事情。
也许他真的不适合这个位置,才离开半月,就被敌方攻到了家门。
又过数日,信函仍是遥遥无期。
今日除夕,时雨早早退了朝,放臣民回家过年。而他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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