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髑髅之花 作者:司马宣王(晋江银牌推荐高积分2014-09-11完结)》09-11完结)-第241章


实……但曼特裘一定会起疑心,再加上多方压力,为消除隐患、取信于民,他最终必然会抽干湖水亲验。趁运河上游水闸全部阻断之时,打开水库一举泄洪,哥珊不攻自破。”
……所以你再三提醒我毁掉诸寂殿的石门机关,为的是短期内教皇无法派人像我一样泅水进入。我真正的任务是……
“是在刑讯室里将‘墓钟’的情报招供出去。抱歉,这对你过于残酷了……人类耐受痛苦的能力终有极限,再多么坚强的肉体超过极限都要崩溃,贝鲁恒、我和曼特裘都确知这一点,因此他会毫不犹豫地采信你的供词。贝鲁恒希望你活下去,直到生命最后一息,他都在叮嘱你活下去,为了活下去而开口屈服。只要你肯低头,视你为己出的曼特裘多半会留你一命。可我们没料到,你的坚毅远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计划没有偏离,不是吗?爱丝璀德替我招供了。
“……是的。”
我杀了爱丝璀德。我把她当成叛徒,用你给我的刀割断了她喉咙。
“我从你的记忆中看见了……对不起。”
你不需要向我重复这个字眼。她比我聪明得多,早已通过我内心将我迷蒙未知那部分抽丝剥茧。一个傻子,一个聪明人,共同在你们的棋盘上走完这一步,然后聪明人甘愿死在傻子刀下。她到最后也没亲口说出自己对真相的猜想,是怕我猝然间无法承受,发狂而死。她期盼随着时间流逝我心脏渐渐麻木,有朝一日能发现她留给我的字条,以追寻她复仇的那份固执来追寻真相,只有固执才能维持我血液的流动和心跳呼吸。她期盼我活着,这是她对我的爱,也是她对我的责难。她一辈子都在与命运周旋,夹缝求生,到头来却甘愿为我这样的蠢货而死。
“你很平静。”
大概我已接近她期盼我成为的那种人。
继续吧,修谟。不要沉默。这世界太安静了,让我听见你的声音。我想知道的不仅限于此。把我离开哥珊后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你们的——贝鲁恒的棋局如何完成,如何胜利,那强大的对手如何覆灭,我母亲深爱的男人如何走向终幕,请原原本本说给我听。让我借用你的至察之眼,触及上一个时代刚刚过去的尾声。
作者有话要说:
☆、Ⅴ 于无声处(2)
长剑如镜,映着教皇的额印和同色双眼。剑身的划痕为他眼角又增添些许纹路。他将断剑扔下,齐脚踝的积水甚至夺去了它落地的清声。
水库终于停止泄洪了。整整五天,它毫无收敛之意,任凭碧玺河积蓄已久的威势在内城横冲直撞。五天前,就在须臾之间,这股巨力推垮了为配合抽干湖水而封闭的上游水闸,自葵花暴…乱后还未及翻修的河道再遭重创,内城顿时汪洋恣肆。第一军几乎全力压上北门,要夺回水库,但原本就擅长弓术的茹丹人死守在崖堡,陡峭山壁成为居高临下的天然箭塔,攻方死伤无数,仍是徒劳。相较之下,加赫尔和一位无名黑甲战士率领的叛军余部,以及里应外合的第四军支队一路向上攻城,堪称从容不迫。
加赫尔。
教皇默念这个差点被遗忘的名字。凯约的参谋,性格与其说温和倒不如说懦弱,平素工作基本以后勤为主,从未出过奇策,从未独立指挥过军队,更遑论上阵拼杀。任命他为第三军统帅顶替凯约乃是无可选择之举。圣廷的“乌鸦”不是没监视过此人,但他的平庸总在劝诫那些眼线不要浪费精力,直到他前阵子刚一出战就被叛军俘获、彻底沦为笑柄,这场愚蠢的监控才告一段落。凯约早在毫不起眼处埋下细密的针脚,因此可以放心地去死吗?
大地震动。晨夕双塔随着视线剧烈摇晃,兀自不倒。城墙比它们脆弱,燃烧的巨石几轮攒射就叫它无力抵御。没想到关键时候,投石车这种传统而落后的攻城器械竟然战胜了火药,无论蛇炮还是蜥炮,洪流一浸,悉同废铁。好几条主干道都被拦腰淹没,水深数呎,根本无法及时调动起同样的器械乃至人力投入反击。内城瘫痪的防御系统给叛军造成的阻碍尚且还不如排向外城的水来得大。
又一座塔楼被轰开个缺口。碎石簌簌直落。
哥珊老了。教皇忽然产生这个念头。谁都认为哥珊是不朽不灭的,像教典故事中饮下圣泉的牧羊人,青春永驻,稍有岁月痕迹也会轻易弭平。然而哥珊真的在和它每任主宰者一样,无可逆转地老去,随即出现下一座使用哥珊之名的纯白之城来顶替它。此前的哥珊早已死在塞满血痂尘土的罅缝中了。
内城东门一度失陷,几经拉锯,最后连宗座侍卫都亲身上阵,才把敌人顶了回去,现在督军正在那儿指挥镇守。教皇命令其余部队尽数集结,脑中星火般闪现若干种战术编排,很快都一一熄灭。垂死挣扎不太好看,也不符合他三重冠下的身份。但这是义务。
抵抗持续到下午。那时暮色溶进水里,永昼宫犹如血海上的孤岛。
“猊下。”身后有人唤道。
教皇以为又是劝他换上平民装束趁乱逃离的。若在从前,他会勃然变色。
“东门……”回过头,是个炽天羽骑士兵,遍身污血,“……没能守住。”
他双手捧着一片羽翼模样的铠甲残骸。
教皇并不惋惜。正如他不会对这座老迈濒死的城感到惋惜。人人无非是这座城的一部分。
但他沉默了片刻。
“督军还留下什么?”
“有一句话,他托我转达您……”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圣廷。
珠子掉在地板上,滴溜溜不见影。是西庭晴水湾的大黑珍珠,八十年前教皇朱古达五世肩带的坠饰之一,不过总主教没工夫弯腰寻觅。就算时间充裕,他的腰也弯不下半寸:双臂能环抱的物品已达极限,各种纯金器皿、镶宝石的圣具、贵重首饰和装在小瓶里的贡品级香料将怀里所有空隙填得滴水不漏,至于臃肿的祭服早脱掉了,换成一条圣多明妮嘉时期的金线圣像织毯披着。永昼宫的人走了个干净,守卫在宫外厮杀,侍僧要么四散逃命要么躲进告解室低头祈祷,偌大一间厅堂连照明都没人维护,烛火稀稀零零。他必须集中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来绕开楼梯边角的阴翳,以免滑倒。
“吕锡安。”
大厅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一条人影,直呼总主教名字,语气如常。
总主教浑身一颤,便再也动弹不得。这声音仿佛在召唤他背后的无形之手,要将他猛地推下楼梯。他感到自己连皮带骨全变成了石头,这堪堪能抵消那股推力,却无法阻止玛瑙翡翠戒指胸针之类的小玩意儿陆续掉落,叮当作响,让他错以为是自己的汗珠。
“猊……猊下。”
“眼光不错嘛。”教皇踱进来,示意门外几名宗座侍卫原地把守。他全副武装,钢甲从喉部遮护到足踵,外面斜披至高圣职者的祭袍,但这些都磨损脏污,远不能与总主教怀里那堆珠宝名器的光泽相比。
“不愧是商人家庭出身。历代教皇最有价值的用器和收藏品,拿得动的几乎被你搜罗走了,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唯独我爱用的辉金、辉银和辉铜,你一件也不碰。你明白它们不过是镍混进金、银、黄铜的合金,区别只在于金银铜各自比重,出了教皇国还抵不上雇人搬运的价钱。告诉我,法座大人,这就是你对我忠心不二的证明吗?”
总主教只石化了那么一瞬间。
当烛光被风推着在他脸上拂过的下一瞬,他笑容满面,那是当初决定他成为总主教的,既像狐狸又像羔羊的笑。
“您的爱物确实有点占地方……我要是拿上它们,就没法保护这件最珍重的圣器了呀。”他屏住呼吸,用下巴轻而又轻地挪开怀中珠宝的表层。烛火又一闪,他双臂之间蓦地有道光芒迸射,其余所有宝物在这道光面前立时黯然。
三重冠。
明暗交界处,它的光芒冰冷,冷得仅次于教皇的眼神。
“您从来……不开玩笑。”总主教吞咽着唾沫,以保持话语流畅,“请相信我,是为了圣廷和您才做出这种荒唐事。叛军原本是些乡下草民,没见过什么值钱宝贝;至于茹丹人,贪图的总归也是我们西方的财富。我带这些东西出去,足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哪怕金银珠宝的魅力不够,三重冠还不行么?待他们堵截我,您正好趁机逃……不,撤离。这顶冠冕终究是您的,您以前是怎样凭借主父的宠爱获取它,日后就能同样地夺回来。相信我呀,猊下,听您忠实的仆人一言吧!我负担这么重,寸步难行,必成众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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