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录》第17章


“我已经和玄嚣商量过,觉得还是让你去南天为好。虽然你是女子,才识却远在众皇子之上。这一路上离朱会护送你,余下的就要靠自己想办法了。”我惊诧地抬起头,遇上父皇坚决的目光,便知道此事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低下头:“是,九徽领命。”走下丹墀的时候,玄嚣正在宫外等我。
我勉强朝他笑了笑。
玄嚣认真地看着我:“这次任务非同小可,你有把握么?”不知为何,一股傲气涌上心头。我抬起头:“我绝不会有辱使命。”玄嚣释然一笑,我看见他眼中有赞赏的神色。他转过身,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柄青色的软剑,说:“此剑据说是出自北冥寒渊之底,柔韧异常,锋锐无匹。前几年我出访北天时,天帝颛顼以此相赠。这一路行程凶险,就连身边的人也不可不防。这柄剑你带在身边,应该会有所裨益吧。”他走到我身边,将软剑围上我的腰间。他的手指是温暖的,手臂绕过我的腰时,呼吸着他身上清淡的皮草香气,我几乎有晕眩的感觉。
剑锋与剑柄的衔接处,有一枚精巧的锁扣。铜扣一弹,轻轻的一声响,剑刃便紧紧贴在了衣褶上。
他微笑地看着我:“可是,你会使剑么?”我轻轻笑了:“扶桑教过我的。”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我却假作没有注意到,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多谢了,哥。”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含着笑轻轻揽过了我的肩膀。
“妹妹……这一路,千万照顾好自己。”妹妹。这两个字,那么普通,却叫得那么沉重。
我靠在他坚定而温暖的臂弯里,闭上眼,点点头,泪又流了下来。
第四章 腾蛇乘雾 
龙骧录19 
一个男人急急地赶路。
眉头是蹙着的,在想什么心事。背上那个长长的包裹,是沉郁的黑色。没有繁复的装束,一眼便知是专心行路的人,在这暗紫色的暮气里不知是要去向何方。
天边掠过几行寒雁,抬起头,那男子无端地停了脚步。
突兀地叹一口气:是秋天了。
几片黄叶落在脚下,远处有一处民居。他微微一笑,便疾步向那里走去。门前立着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望着天边不知正说些什么。他上前行过礼,便问:“离洚城还有多远?”那老丈荷着锄,腰间别着一个褐色的酒袋。他偏了偏头,仿佛是征询那老妇人的意思:“总要两天路程罢?”老妇人无声地点点头,目光却是好奇地望向来人。
行路的男子微微叹了口气:“看样子,今日是到不了了。”老丈善解人意地一笑:“是急着赶路么?也不妨在此休息一夜,明日早些上路便了。”那男子也笑了:“如此更好。只是叨扰两位了。”两个老人转身进了屋,行路的男子却倚着门看那渐暗的天光,摘下背上长长的包裹,无声地叹了口气。
“又要委屈你一夜了,腾蛇。”
九徽走进蚩尤的房中,仍然是静如止水的面容。
“炎帝已经准备征讨黄帝了。”蚩尤惊得跳了起来:“什么?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九徽扬起下颏,嘲讽地看着他:“祝融都亲自上了门,你还不去迎接么,大将军?”“陛下发兵中原?这是祝融自己说的?”“有些事,不能总等着别人告诉自己。祝融没有说,可是我猜得出。”蚩尤没有多说一句话便冲了出去。九徽倚在门上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唇边泛起一个安静的笑容。
离渊早已坐在议事厅里,身后立着腰佩长剑的念容。离渊自前年伤愈之后,便与念容须臾不离。九徽总是半嘲讽地问离渊什么时候准备大婚,离渊便笑得忸怩,而念容却是浑然不觉。九徽一直太阴郁,蚩尤有时也畏惧她几分,只有念容始终一派天真,当九徽作姐姐看待。时间久了九徽便也认下了这个妹妹,任她没来由地在自己身边撒娇任性。
时隔两年,念容还是小孩子气,看见蚩尤进来,又促狭地做了个鬼脸。
祝融便立起身来,火光中意气昂扬。
“一别又是数年,蚩尤,这一向可好?”蚩尤淡淡一笑:“彼此相熟那么久,何必说这些客套话?”他点点头示意祝融坐下,自己随后也坐在了离渊右首。
“这次来南天,是有什么事么?”神色一正,便等祝融回答。
祝融笑了:“陛下命我前来,无非是要将军你襄助一事罢了。”“哦?”“将军不会不知道,去年伏羲庆贺生辰之时,陛下亲自携礼前往,却与离朱发生龃龉。”蚩尤轻轻放下手中的铜爵:“此事虽有所耳闻,却不得其详,将军肯否赐闻?”祝融苦笑着摇摇头:“其实我也所知不多,陛下对此事又一直讳莫如深。然而以陛下的气度,若只是小事,应该不会如此计较。以我愚见,此事怕与离朱当年作为黄帝特使向四公主邀婚有关。”离渊若有所思:“陛下宠爱四公主是出名的,四公主早夭,说来也与中原脱不了干系。陛下若因此事而对黄帝心怀怨懑,也是人之常情。”蚩尤拈起酒尊,手指却是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一抬眼看见祝融正望着自己,便一扬手将酒饮尽。
女奴上前斟满了酒,蚩尤看着她手腕上金色银色的镯子累累沉沉,便心烦意乱起来,挥挥手叫她退下。
祝融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不易觉察地扬起了眉毛。
蚩尤深深吸了口气:“陛下打算发兵中原,是么?”祝融朗朗地笑了:“陛下器重将军果然是慧眼独具。前几日陛下召我入宫,便是与我商讨此事。南天目前有兵卒二十余万,与中原兵力相当,再加上将军的五万精兵,或可一战。”火光摇曳。祝融终于挑明了来意,离渊和念容神色一紧,目光都投向了蚩尤。
荒野中的茅屋里,借宿的男子静静躺在竹榻上,那个长长的包裹便放在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轻轻闭上眼,便有许多旧事浮上心头,清晰如缕。
昆仑山。
弱水环绕,火山拱立。他一直记得父亲说过,昆仑山高一万一千里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他不知道这个庞大而精确的数字是怎么来的,可是他只有相信父亲,因为他是极少数曾经上过昆仑山的人之一。
父亲出身于西方流沙的铸剑世家,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心愿便是炼出一把好剑。他是父亲的独子,在昆仑山以西的沙漠里,艰辛度过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中发生过许多事,该忘的已经忘得差不多,该记得的却是分毫不差地印在脑海里。至少他记得父母双双跳入炉中殉剑那年,他才十八岁。
接下来,他用了三年的岁月锻造那把父母用身体铸成的剑。他怎么也不会忘记,当三年漫长的等待结束后,宝剑出炉的那一刻,寒光冲天,滴水成冰,昆仑山外赤火尽灭。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把剑注定不属于他。自从他把剑收在匣中以来,它便日夜长鸣。
父亲说过,有灵性的剑会择主而从。他曾经懊丧过为什么父母以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剑,居然不属于他们唯一的儿子。
不过最后他也终于想通。
剑寻找的是英雄。
而他,纵使有经天纬地之才,不过是个铸剑师而已。
就算如此,也是这世上最好的铸剑师吧。
他笑了笑,转过身,轻轻抚摸着那个黑色的包裹。
“这么固执地往南边走,真是有灵性的剑呢,腾蛇。”
祝融脸上有骄傲的笑容:“身为武将,若能胜得这一战,便是留名千古之事。更何况你我联手,又有炎帝二十余万大军当先,定能将黄帝杀得落花流水。”火盆中有细微的噼啪声。
蚩尤冷冷地望着他:“然后呢?”“然……后?”祝融一时语塞。
“这场战争要持续多久,根本没有人能预料得清楚,战火过后,你又该如何恢复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的东西?中原各部族支脉繁盛,若一概编入南天奴籍,会生出多大的麻烦?若我们让苗人去统治一片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土地,又能赢得多少民心?”他看着祝融尴尬的神色,不无嘲讽地笑了:“更何况,黄帝一向以兵精将厉为傲,你便这么有把握赢他吗?”祝融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阴霾,蚩尤的声音却是沉肃始终:“兴起如此浩大的征伐,难道只是为了赌一时之气?说到底,你还是不懂得战争啊。你根本不了解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也不了解为什么要发动这样一场战争,又该怎么样去结束它。”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峻厉:“而我,绝不会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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