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娓娓的脸依旧是不染世俗的皎洁,只是她的脊背不再挺拔,并将左手撑在了榻上。
“娓娓,娓娓?”凛风的意识复苏,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个苦苦支撑的人儿。
门外的唐惠斋听到凛风的声音想推开门进去,却被清嘉拦下了。
“何必,你何必呢?”凛风抬起他们相握的右手。
“因为我有事,要求你帮我。”娓娓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并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凛风的手,使他不能分开,“你其实,不是什么陆家独子,你是零丁国先帝辽罔的次子,辽略的弟弟,辽决。”
凛风惊愕地望着瞪着娓娓。
“你与略的后背,都有一个极小的虎样纹身,这是当年辽罔为自己的儿子做的记号,想来是师父见你没有炼毒的天赋,便弃了你,你阴差阳错成了络绎国将军。我之所以一直问你是否有心为帝,就是想求你接过这天下,让我和略有机会厮守。我怕你与略会从敌对变成仇恨,就留了唐铭和刘莞尔的性命,但我又怕你顾及他们对你的情谊,所以未曾告诉你。还有,唐惠斋不会死的,她只是同我一样,不能生育了而已,免得,你让她入住中宫。”娓娓的视线已有些模糊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如今都晚了。”凛风现在只能抱住这个撑不住的人了。
“不晚,我立了圣旨,侯岳会助你登基,请你,帮我兑现与羌管的诺言,好好照顾菱歌。侯岳知道,该怎样安置我的尸体。”
“娓娓……”
“月影,我总是对你撒谎,我说自己喝了酒,会误把你当做知己,其实,我早就把你当做知己了啊,你说以我的毒辣更适合用苗刀,于是我就用了啊……”娓娓盯着一个固定的地方,眼睛渐湿,放开了凛风的左手,将自己的右手举起,“略,你别怨我啊,你也不会怨我的是不是?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你最爱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愿君……”
除了右手落在榻上,凛风再也听不到娓娓的声音,只有怀里那残存的笑容还能证明,世间曾有这样一朵美丽的白色曼陀罗花存在过。
白色曼陀罗花,有麻痹之效,有毒,但因为甚美,会使人产生幻觉,故,有人称之为,情花。
“略……略……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天堑宫里空荡荡的,所以能让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殿中缭绕。发出这声音的,是一个纤瘦女子,她蜷缩在雄伟的龙椅上,身着白裙,发丝垂落,苍白的皮肤都快与她的裙子交融得分不清楚了。她的裙边,散落着一朵朵白色曼陀罗花,与这金碧辉煌格格不入,可偏偏,她是被辽略传于皇位的人,聂娓娓。
殿外,发出了常人难以发觉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那是将暗器放在一起,暗器随着主人的动作触碰而发出的声音。
“略!略!”娓娓捕捉到了这个声音,本想一跃而起,可多日的水米未进以支撑不住她的身体,她只能一路跌跌撞撞,甚至碰下了龙案上装着玉玺的盒子,却还是谁摔在了殿中央,“略!略!”她不死心,试图爬向殿门。
门被踢开,一把长剑指着娓娓的额头,执剑的月影,头发竟白尽了。
“皇上!”一干侍卫闯入殿中。
“滚出去。”娓娓道,“都滚出去,关上殿门。”
随着娓娓的声音,不知从哪儿游弋出几条毒蛇,侍卫望着娓娓,又看了眼地上的蛇,照做了。那些蛇又游了回去。
月影一脸憎恨,娓娓却一脸平静。
一个立着,一个坐在地上。
对峙着。
“这次你怎么不生华发了?”月影的剑尖戳在娓娓的额头上,“我就不该听信你,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一行鲜血从娓娓额上流下,蔓延到鼻尖,滑过嘴唇,从下巴跌落,绽放在她的白裙上,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依旧保持着仰面的姿势,仿佛伤口,不是在她身上一般。
“聂娓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痛?”月影扔了剑,“为什么我不是个女子,为什么略会爱上你这个祸水?”
娓娓依旧平静的仰望着他,不语。
月影看着她这幅样子,怒火中烧,用尽全身力气扇了她一个耳光,将她扇倒在地,“聂娓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打破了多少人原本平静的生活?略不在乎皇位,就是因为你,他弑父篡位遭尽骂名;他志不在天下,就是因为你,他出兵逐鹿中原;他不看重什么版图疆域,就是因为你,他冒险去夺安宁城!聂娓娓,你真该死!”
娓娓拭去因月影的耳光嘴角流出的血,立起上身,一只与地上曼陀罗花同色的手抓住月影的衣襟,将他拉向自己,让他的脸靠近自己的脸,另一只手,覆上了月影的面庞,“月影,你看我们两个,面容惨白,双目凹陷,颧骨突出,唇无血色。我还记得,略曾经这样打趣我们,说要看看我们这两个绝世美人会为谁形容枯槁。那个混蛋啊,现在一定捂着嘴偷笑呢。”娓娓眼中乍现出温暖与柔和,“可是月影啊,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我再次,把选择权留给你。”娓娓笑着,放开了月影。
月影却依旧保持着弓着身子的姿势,他明白,自己城府深,可自己城府再深都深不过眼前这个女子,她口口声声说没了辽略自己就没了支撑,但她依旧会以铁腕和怀柔,为彼此找一个好的归宿。
娓娓一甩右手,银丝竟没有绕住摔在地上的鎏金匣子,她又甩了一次,才缠住并拉了它过来,接着又用银丝拉过了一旁架子上的长剑,那柄长剑,曾属于辽略。
“我想给你这个,”娓娓把装着玉玺的匣子递过去,“我曾亲手毁了天姿国的那个,你总不想,我再亲手回了这个吧?”
月影冷笑一声,把娓娓推倒在地,拾起躺在地上的长剑,猛地拉开了门,大步走出宫殿,可由于身体虚弱,从丹陛上滚了下去。
“月影!”得到侍卫报信赶来的侯岳和菱歌忙将他扶住。
“滚开!”月影甩开那两人,挣扎着起身。
而丹陛上,娓娓扶着门框虚弱地立在殿前,微笑地望着侯岳和菱歌,并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仿佛看不到刚刚滚落下的雪片一样。
那身影在莫名袭来的北风中摇摇欲坠,却给人一种即将圆满的假象。
“菱歌,去做点东西吃吧。”当他们将娓娓扶入殿中时,微微地笑容不减。
菱歌得到侯岳的眼神,便去了。
无人知晓这位新即位的女帝与零丁国第一忠勇将军说了些什么,只是当这位刚烈的将军离开天堑宫时,脸上都是无奈与悲伤,无论谁来问他,他都不答话,甚至当从玟城赶来的杨苡瑶询问他时,他也只是回头望着大殿的方向,叹了口气。
娓娓之所以没有升华发,是因为她不必再“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她看得到之后的路,也清楚该怎样走下去。
无论月影多么擅长一箭双雕,也比不上娓娓,因为她所在乎的东西,都不在了,就算是辽略送她的万里江山,她也有了托付的最佳人选。
七日后,络绎余军那儿传来消息:月影独自一人闯入花开花榭,以长剑手刃七十八人,凛风只淡淡看着,甚至还迎向了月影的剑,当月影的剑刺入凛风身体的瞬间,一支箭穿过了月影的身体。月影当场毙命,凛风虽未死,但凶多吉少。
龙椅上上了晚霞妆的听了这个消息,整了整身上的凤火蝶衣,面无表情地平视着前方,再无任何瘦弱之感,只留一殿威严。最后,她平静地卸了妆,去休息了。
三日后,唐惠斋潜入皇宫,被等待多时的侍卫捉住,带进了天堑宫。
娓娓的脑袋枕着龙椅左扶手上的软垫,脚搭在龙椅的右扶手上,正拿着银锉将指甲修得细长,妆容精致得看不出脸色,可身上的凤火蝶衣散发着残酷的气息。
唐惠斋愣了一下,但想到来意和面前这个女子的手段,跪了下去。
娓娓向近侍使了个眼色,近侍便与殿中的侍从一起退下了。
“堂堂络绎国公主怎么行如此大礼,我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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