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第41章


一日支米二百五十石,现下这数万军马,地处荒凉之远,崔进,你专司粮草看护,只剩一千石是何意,你能不解么?” 
崔进面色难看之极:“属下有罪,不敢分辨……但求能给属下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嗯?” 
“侧营现还有些散粮在,尚可支持数日。算起来周梁那路粮草这几日也便要到了,属下想带一队骑军前去催粮,望王爷恩准。” 
“一队不够。你去也不成。”端王立起身,踱了几步,眼光并不看向众将,“萧达凛何等人物,他既来烧粮,便不会再给我们留一线生机。这支粮,他是劫定了的,你自问与他正面交锋,有几分胜算?”抬起头,悠然出神片刻,“还是我去。” 
四字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沉。自古主帅轻不离营,端王如此说,显然已有背水一战,与辽军一决生死之意。这决定委实太过重大,屋中诸人各自暗暗揣度,都觉不妥,却又提不出更好的法子,一时竟无一人应声。 
叶长风也在会议之列,只是离得稍远,微一思忖,欠了欠身:“王爷,主将为三军士气所在,差错不得。若还信得过我,让我去罢。” 
一天奔波诸多变故下来,叶长风也早已疲倦不堪,声音虽仍平静清亮,不过强撑着而已,端王看着他,心底喟叹,面上却无表情,摇了摇头:“你终不是武人,谋略虽好,真到了刀枪关节,身边人自顾不暇时,你又如何自保?免了。” 
“上将斗智……” 
叶长风大感不服,心道古来多少名将,也未必个个都是上阵杀敌成就功业的,正欲再辩,却被端王摆手止住,语声中增了几分强硬:“此议不当,不必再提。你且留守大营,宋县关扼之地,尚须有你来主持。” 
此时帐下诸将也都回过神来,纷纷请缨,却一概都被拦了回去,众人听得端王语气决绝,毫无回旋余地,不由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将目光都一齐投向了叶长风,心知这世上若真有人能令端王改变主意,那么无疑便是眼前这位主了。 
端王却似不欲再与他们纠缠,一拂衣袍,淡淡道了句:“先各自回去整队,听候调度罢。”大步向帐门外走出。 
叶长风离门最近,忍不住跟了两步,追出屋外:“王爷……” 
端王听得叶长风语声,蓦然停住,顿了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凝视叶长风,夜色中眼神竟似有分忧郁:“别争了,长风,你要说的,难道我还不知么?只是……”停了片刻,却不再说下去,一声长叹,右手伸出,握住叶长风左肩,“回头予你帅印,大营就交与你了……是我负你良多,有些话,若我能回来,再说罢……” 
右手紧了紧,随即放开,退了一步,再深注了叶长风一眼,掉头决然离去。 
陶威一行侍卫匆匆擦过叶长风,尾随主帅而去,叶长风立在当地全无觉察,脑中怔怔,回旋反复不已的全是临行前肩上那一拍,他……他这是已将我视作同伴,作肱股,作生命之托了啊,为何……难道他……真的不再将我瞧作玩物了么? 
夜色清寒,叶长风独立阶前,思之惘惘,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回过神来。淡然一笑,生死关头,还想这些做甚,他既信我,将权柄交付,我又岂能书生意气,误了河山大事。 
一件厚软的斗蓬披上肩来,蓝珊无言地为叶长风整上衣襟,看来也是在旁瞧了许久了。叶长风却全没想到其它,回头一笑:“走罢,我们回营去,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做。” 
蓝珊呆了呆,随即回过神来,追了上去,心中犹自震动不已。叶长风容貌原只是清淡,蓝珊自己便是俊美无畴的人物,素在王府又见多识广,虽渐拜服叶长风之才,却从未觉得他有多好看。然而刚才叶长风那一眼,那一笑,眸光如星,容颜乍展,笑容中竟有说不出的动人,便连蓝珊也忍不住瞬间意为之夺。 
如许英雄尽为他折腰,原来并非无眼光…… 
次日日未现,宋营鼓先起,一通鼓毕角音动,如是三次,六纛出,中旗招展,是为端字。 
祝过天地,一队铁骑纵横而去,蹄音回响,半日方息。 
太阳始出。 
叶长风身披长长箕裘,手中犹自握着酒觞,静静眺望端旗迤逦远去,半晌,一掷杯,长声道: 
“出击!” 
*** 
自端王率骑出击,至今已有三日。 
第一日,叶长风兵分三处,自领前军北进,直袭辽军右翼。辽军素以骑军见长,自宋辽对战之始,便是攻多守少,向来只有宋城被围的,这日突如其来被袭,也算尝到了措手不及丢盔弃甲的滋味,人奔马突死伤一片。辽中军闻知消息后火速来援时,宋军却又毫不留恋,急退而去了。 
第二日,辽军仗着骑骁人勇,紧紧尾追不放,大有个势在必得全队击溃之意,却未免求功心切,轻敌冒进,遭遇上叶长风早就埋伏下的第二队人马,大大地闹了个狼狈不堪。 
然而宋军兵力终究因分散而大显薄弱,耐不住持久,叶长风知己知彼,自不会选择在野外与辽军迎面交手,第三日便率队全线回撤,除了后卫被辽军赶至,冲得落花流水外,其余人都已退回城内。 
辽军紧追而至,立将宋县一个不算大的城池包围得水泄不通。 
叶长风主动出击,原便是为了将辽军吸引过来,减轻端王所在部压力,自然不惮来者众多。然而此刻身处城楼,俯望脚下点点火把如星,遥想辽军千骑如铁,夜色中也不禁有片刻的目眩。 
“回去罢。天凉了,小心受寒。” 
蓝珊默默守了半日,瞧着叶长风的身影几乎要凝成石像了,终于出言相劝。 
叶长风不置可否,半晌才悠悠道了一句:“若你家王爷明日不能赶回,受寒不受寒,你以为还重要么?” 
蓝珊垂下了头。再怎样精打细算,城中积粮,也不过就只剩了明日一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时偌大的军队,难道真能啃石头不成? 
“王爷他非常人,定会平安归来。”一旁的侍卫首领插了句话,颇具信心。 
“但愿如此。”叶长风淡淡一笑,没有点出萧达凛已不在眼前辽军中的事实。想必自己这点心计也瞒不过他,萧达凛此刻,必是亲率精锐在与端王厮杀罢?可恨辽军围城,连探子都无法出入,消息极难传至。 
也不知望了多久,叶长风长叹一声,自回营帐入眠。 
才睡着没多久,一阵喊杀声铺天盖地,便远远地传了进来。叶长风素来警醒,立刻披衣出屋,连同赶来的诸将一起,登上城楼。 
远处火把或分或合,散乱不定,伴随杀声阵阵,一望便知是两军对战。 
此时宋军在外者还有谁,必是端王已接粮回来了,然而城外这漫地的辽军……便连叶长风也心中一沉,暗暗叫了声苦。 
“叶大人,让我带支人马杀出去,接回王爷回城罢。”身旁一人声若洪钟,正是端王帐下悍将袁七。 
沉默片刻。 
“不必。”叶长风面无表情,缓缓吐出两个字。 
袁七当即被叶长风的冷淡激怒,跳了起来:“叶长风,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我家王爷有险,见死不救么?枉我家王爷素来那般爱重你,我们那般尊你!你怕死,我袁七可不怕,你不敢去,我自己去!” 
吼完气冲冲转头便走,其余诸将俱都沉默不语,有几人脚步微退,象是也要尾随袁七而去。 
“站住。”叶长风的声音不大,却如金石般坚定。袁七愕了一下,脚下还是滞了一滞,耳听叶长风清劲有力,不愠不火的语声继续,“端王帐下,就教出你这样目无军纪,任性妄为之辈么?” 
“我……” 
“你可知,此等黑夜,对面不能相识,你又凭什么,能断定来者是端王,而非辽军之伪计?” 
“不会……”袁七声音明显低了几分。 
“退一步,就算真是端王所至,粮车滞重,相隔如是之远,你可有这能耐,于千军中杀出去,再将粮车接回城?” 
袁七被问得哑口无言,却仍不服:“不管怎样,要我看着王爷独自拼杀而不救,办不到!” 
“我可有说不救?”叶长风冷冷扫视他一眼,不再理睬,转过身去,下令道,“调十名神箭手上来。” 
这道命令颇下得有些匪所思夷,火光下,众将互看一眼,尽皆茫然。右军李良素来谦和,人缘最好,忍不住问道:“敢问叶大人,传箭手来又有何用?” 
宋军果无人才。叶长风心中暗叹,若你家王爷或萧达凛在此,一听我这话便当会意,又怎会相询。脸上却一派温和:“今夜之势,要在辽军中接端王进城,那是办不到了,我记得宋县西南角有一小山,相隔不远,易守难攻,你家王爷不如转驻此山,进可攻退可守,又与本城互为犄角之势,岂不甚好?” 
叶长风口中娓娓道来,众将听得仔细,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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