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马上去”
虽然这么回答,我一边走向出发台,一边却突然感到害怕。
山田学长并没有勉强自己。学长现在,只是想尽力完成自己选手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我突然察觉到这件事。
在这个时候,受伤的脚踝因为罪恶感又疼了起来。
因为我的任性,万一毁了这个比赛……
若是我只满足于参加预赛,并取得好成绩的话就好了。
而总决赛,就让给等待候补机会的学长。
这样的脚,是没有办法拿到好成绩的。
面对胜负难分的局势而益发激昂的加油声,山田学长保持原来的速度逐渐接近中。
这样的形势让我有想从这里逃跑的冲动。
“就位了,一柳”
社长的声音迫使我挥去这个念头,站上了出发台。
我调整呼吸,做出前倾的姿势。
在那个瞬间,山田学长的手臂进入我的视线时,我从出发台上跃入水中。
跟我预想的一样,脚踝传来一阵刺痛。
因为这个缘故,没有办法做出俐落的入水动作。
结果在这犹豫的瞬间时错失了接棒的时机。
而且……
在第一次划水而将脸露出水面时,我才知道自己落到第四名。
我听到已经喊到沙哑的欢呼声——其中,似乎还交杂了对我的怒骂。
我咬紧牙关、振奋起精神,卖力地往前游。
我对于一开始的冲刺很有自信,而且短距离是我的强项。就算像现在落后的情形下,也还可以扳回劣势……一定可以!
但是……
我的缺点是,前半段很强,后半段的速度一定会明显变慢。
而且惯用的右脚脚踩又这样……
正这样想着,踢水的那只脚,突然又是一阵疼痛。
可恶…果然没办法吗……
那个时候。
“为什么要放弃!因为已经结束了。脑海里突然掠过那时的话。
好像很了不起似的……这样直截了当的大声斥喝,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听到的?
“我一定不放弃……不管怎样,我绝对不死心!”
对着一个役有回头的背影叫喊着。
实际上,是对着一个曾经想要回头的背影:这样叫着的,到底是谁?!
我严肃地凝视前方。
折返点就在眼前了,正要折返的三个选手已经进入视野的最远端。
我将身体蜷曲潜人水中,刷的一下转过身来。
在那个瞬间,周遭的喧嚣、后悔、不安,全都在那透明的寂静中溶解、消失。
我的心像是被洗涤过般澄澈。
我向池壁用尽全力地一蹬。如弹簧般弹出的脚突然一阵剧烈的刺痛。
但是,我不再退缩了。
俐落地划开水,身体似波浪柔软地摆动,让头部露出水面。
耳边又再度听到自远处如怒涛般涌来的加油声。
在烈日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的水花煞是美丽。
一次划水、两次踢水、一次划水……这基本的节奏已经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我只是拚命地不断重复这些动作。
哪能就这样放弃……在到终点前都不能停下来……
我只求能继续游下去。
“庆祝南之丘高中男子游泳社的胜利,乾杯!”
随着这个声音,大家纷纷举起手中的纸杯。
“乾杯!”
比赛结束了,我们在男子混合式接力赛取得了第二名的耀眼成绩。
要交棒给最后一棒的社长时,我似乎总算进到第三名。
那时社长接棒的时机抓得刚刚好,在最后一秒钟冲到第二名。
“唉呀,尽管如此,我可是被你搞得提心吊胆啊!一柳。”
“一下子落后这么多,真是让人越看越焦急。”
“没错没错!像我看到后半段的时候都还在想“真的假的?!”不知不觉地紧张到手心都冒汗了。”
“后来还真的以惊人的速度追过去了,游泳白痴发威了啊!”
在庆功宴上,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夸赞我。
但是,在游泳当时的事也好,游完后的事也好,在我脑海里都已经变得模糊了。
总之,当时的我连爬上池边的力气都没有,后来还是靠今泉学长和山田学长又拖又拉地才把我拉上池边。
“话虽这么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保持在第三名的,你却冷不防地就游回起点。一柳,你该不会是为了卖弄自己的泳技才故意这么做的吧?”
山田学长这么说的同时,又用力地拍上我的背,害我喝到一半的可乐差点喷了出来,只能赶紧用手遮住。
“不……不是啦!我真的没……”
因为看到我急着想解释的样子,高桥社长边笑边骂山田学长。
“白痴啊,一柳做不来这么聪明的事啦。”
什么啊,真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当然知道山田学长不是真的要责备我。
“我知道啦,开个玩笑嘛。”
学长一边高兴地说着,一边又再度拍向我的背——结果我还是把口中的可乐给喷出来了。
这样的糗态引起大家的哄然大笑,就在那时……
“……喂,一柳,你的脚没问题吗?”
“什么?”心脏噗通跳了好大一下。
从刚刚开始一直都没说话的今泉学长一问,周围的笑声全都突然沉寂下来。
我的背上直冒冷汗。
“啊,脚啊……有什么问题吗?”我的声音沙哑。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绝不可能会被发觉的……
我打算就这样继续装傻,并抬起头来。
但是……
“你的扭伤还没好吧?这么勉强去游不是很痛吗?”
山田学长对今泉学长的话点头表示附和。
“就是啊。不好好治疗的话,对将来可是有很大的影响,要好好保重喔!”
在旁边的高桥社长也是一副“就是这样”的奇妙表情。
“我们三年级的虽然就从此引退,但你们一、二年级的现在才要开始。下个月还有个新人赛,要把体能调到最佳状态喔!”
除了三年级的以外,大家全都精神抖擞地回答“是!”
不管是谁,对学长们现在的话都不会产生任何质疑的。
“……难……难不成,你们……”
已经发现了吗……我的声音在发抖。
山田学长对我笑了笑。
“那是当然的啊。不过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啦。”
没想到……这样的话,已经知情的学长还对我说“拜托你了”……
“那是因为你就算说谎也想要参加这次的比赛,不是吗?”
“实际上,看你这样默默地拼命练习,我们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是吧?”
点头的社员,不用说,当然不只有一、两个人。
“我……我……”
不能再装傻了。
我站了起来,决然地低下头。
“真是非常对不起!”我紧握着手,微微地发抖。
我已经有觉悟了,不管会被怎样责骂也没有办法。可是……
“有什么关系嘛!都已经这么努力了。”
“没错没错!而且成绩也很好啊。”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
那是跟我一起被选为选手却没有候补上的学长说的话。
正当那个时候……
“不对,等等!”
山田学长交又着双臂,板起脸来说道。
“如果一柳没有受伤,状况绝佳的话,我们搞不好就是第一名了,所以不能说这个结果就是最好的。”
“你这个贪心鬼!”
高桥社长突然插进来的一句话,让大家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我的力气像被抽光一样,哆的一声坐了下来。
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信也的脸。
这两个礼拜里,在我的脑海中只出现背影的那个人,就是信也。
想见他!我想见他!
见了面后,我有一句话想要跟他说!
别人做的到的事,我也做的到,或者是我不是丧家之犬之类的,什么话都可以。
想见他,想跟他说话:即使用强迫的方法,我也要让那个背影转过身来面向我。
一想到这里,我已经无法再忍耐了。
“辞职了?你说他辞职是怎么一回事?”
我站在的大厅里,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叫喊了出来。
坐在大厅子沙发上的客人,纷纷对我投来关注的眼光。
不过,柜台小姐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似地对我笑了笑。
“梯老师只做到这个月底。除了周末以外,应该都不会过来了。因为事情过于突然,我们会负起责任为您介绍其他的顾问。造成您的不便我们深感抱歉,尚请见谅。”
大概是因为她不是我认识周末的那位柜台小姐,过于流畅的待客用语,让我的心情为之冻结。
“怎么会……”
我拿在肩上的运动背包,碰的一声掉落地面。
脚踝的疼痛,突然剧烈了起来。
就算来这里等他,搞不好也因为其他人的预约要等很久……
或许因为预约过多,见不了面也不一定……
最惨的是,我是做好上述这些理由的心理准备后,才到这里来的。
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
“请问……他为什么要辞职?”
因为过度吃惊,我有些呆楞地开口。
“我也不确定……听说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情,他好像回老家去了。”
“老家……?”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
与家人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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