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第14章


着自己的气味库。
韩玛坐在地上没动,他手中拿着一根剥去了包装的火腿肠。
格桑已经忘记了从人的手中直接取食物的习惯。它犹豫着,是否应该给这只拿着火腿肠跃跃欲试地向它伸过来的手一点小小的教训。
“小心一点,我看它那张大嘴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你的手咬断。”杨炎警告韩玛。
“别出声。”韩玛又把手向前探了一点儿。
也许是这个动作超出了某个临界点,格桑愤怒地咆哮着,全身的毛突然间膨胀起来,像一只受惊的海豹,不失时机地露出了自己的白牙。
“小心!”杨炎再次把手伸向放在身边的背包,又要去取他那把刀。
“别动。”韩玛小心地伸来了自己的手,摊开手掌,那根火腿肠孤零零地躺在他的手掌中间。
“我想这可能是刚刚从哪个屠宰场跑出来的狗,它根本就不信任你。”杨炎绝望地叫道,他等待着听到韩玛的惨叫。
有一种力量制止了格桑那种要将韩玛的手撕碎的渴望,它终于没有发作,没有猛乱地扑咬,在山坡上一年野蛮的生活并没有使它失去应有的理智。但即使如此,它仍然警惕地注视着这个人和他旁边的同伴,留意着不要让他们捉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铁链,它再也不想重复那种被长久地束缚的生活。
让格桑从韩玛的手里取食这根火腿肠几乎花了他们一个早晨的时间。要在昨天,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上路一个小时了。
终于,格桑一直毫无表情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温和的眼神。几乎就是在那一刻,一直小声地对着格桑说话的韩玛也惊讶地看到了格桑的变化——那些如灌木丛般耸起的长毛慢慢平复下来。格桑终于向前移动了那惊心动魄的一步,轻轻地从韩玛的手里叨住了这根火腿肠,但它只是轻轻地叨住,牙齿几乎没有在上面留下痕迹,然后它又把这根火腿肠放在了地上,然后仍是以那种似乎刚刚遭遇过风沙的迷蒙的目光望着韩玛。
于是韩玛大胆地平摊着自己的手,向它伸过去。
“不可思议。”坐在旁边被强烈的阳光晒得眯起眼睛的杨炎艳羡地嘟囔着。
韩玛的手终于落在看上去似乎与秋天的灌木丛并无二致的格桑的鬃毛上,他发现毛的质地与灌木丛也非常相似。
格桑自始至终都没有停息从胸腔里发出的咆哮,但这咆哮也在发生着微妙变化,随着韩玛手上的动作出现同样微小却非常契合的波动。韩玛的手像是在抚弄最脆弱的小苗,他的手滑到格桑颈下时,格桑终于发出自己都同样感到惊异的类似还在母獒腹下时温和的哼叫,它全身在颤抖,不能控制的全身的颤动。
即使丹增也没有抚摩过格桑的这个部位。
五荒原中遇到韩玛(8)
韩玛发现这狗的身上覆盖着厚厚一层去年的冬毛,一片片像毡毛一样挂在它的身上。于是他小心地将这一片片冬毛扯下,这些脱落已久却仍然粘结在格桑身上的旧毛被揭下时发出咝咝的响声,同时扬起一缕缕烟尘。他感觉自己简直像在抢救一件出土文物。
这狗身上的所有揭掉的旧毛,竟然在地上积了不小的一堆。韩玛和杨炎都为这狗惊人的毛量而惊叹。当然也全凭了这身丰厚的长毛,格桑才挨过了无遮无掩的山坡上那零下四五十度的酷寒而毫发无损。
在这些破布一样的旧毛被摘掉之后,韩玛和杨炎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头如此壮硕漂亮的大狗,那满是灰尘的旧毛剥去,露出的是发出幽蓝光泽的黑色的长毛,黑得发亮,高贵不凡,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宝。
韩玛想要理清格桑破损的牛皮项圈下纠结在一起的长毛,但那颈圈自从被套之后就再也没有被取下来过,牛皮下的钢丝已经嵌进了格桑的皮肤里,而且连接处的螺丝也已经锈死了。
当韩玛从杨炎的手里取过瑞士军刀时,这闪烁的刀具又激起了格桑的另一阵恐惧,不过韩玛只是轻轻地抚摩它之后,格桑就垂下了那紧张地昂起的头。
韩玛打开瑞士军刀上的钢锯小心地锯断已经深深地勒进格桑脖颈上毛丛深处的钢丝时,格桑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莫名其妙地呜咽着。
韩玛小心地锯了大约十分钟之后,那颈圈终于断掉了。
韩玛松开手,格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韩玛站了起来,把手中连着铁链的颈圈扔到地上时,它才似乎醒悟过来。
格桑慢慢地后退了两步,它并没有摇晃自己的头以证实那附着在自己的脖子上整整一年的东西确实不见了。那是一种幻觉,它一直以为它还在那里,那冰凉沉重似乎有生命的链子。不过当它真正地动了动自己的头颈时,惊奇地发现已经有一点不适应这种突然失去颈部累赘后的轻松。
格桑略显笨拙地转身向草地深处跑去,它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自如地奔跑了。很快,格桑翻过一个小丘消失了。
“跑了。”望着格桑消失的方向,杨炎颇感遗憾地说。
“跑就跑吧。不过如果它一直戴着这条链子,可就支持不了几天了。”
他们收拾好帐篷把所有的东西装上车之后,又向上午阳光闪烁的绿色草地看了一会儿,但他们失望了,并没有看到格桑的影子。
车终于上路了。为了取水,他们昨天驶离了公路,此时不得不一次次停下车在草地上众多的车辙中寻找最明显的一条以确信那是真正的路。
开了大约十分钟,车驶上了公路。
车刚刚开始加速,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蹿到车前。
汽车发出一声撕破优质丝绸般的刹车声停了下来。
车上几乎所有没有固定的东西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韩玛和杨炎的脸也差一点贴在车窗上。
与那挂着链子阴鸷的灰狗截然不同的另一头生机勃勃的黑色藏獒站在车前,在高原清晨的风中,那身黑亮的长毛随风飘动。
“它又回来了!”杨炎惊喜地大叫。
此时的格桑经过刚才一阵纵情的奔跑,几天以来结积在身上的尘土已经被风一扫而光,长毛又焕发出一种油润的光泽。它对险些撞在它身上的吉普车毫不在乎,甚至慢慢地蹲下,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表情,眼睛半睁半闭。它并不打算让开。
“它是什么意思?”杨炎按了两下喇叭,它却对这刺耳的声响置若罔闻,懒洋洋地一动不动。
“说不定它是想上来。”韩玛下了车,拉开了车的后门。格桑竟像是期望已久,站了起来,走向车门,跳进车里,在堆着帐篷的后座上趴下了。
杨炎将车开进一个小镇准备吃午饭。韩玛打开后门,一路上一动不动地趴在座位上沉睡的格桑从车里跳了出来,卧在了车前。
小饭馆里正在吃饭的司机们看到这头雄壮的大狗发出一阵赞叹声——确实是一头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藏獒。
五荒原中遇到韩玛(9)
“好了。”韩玛这次没有锁上车门,“我们已经有一个全职保镖了。” 
六藏羚羊守护队
六藏羚羊守护队(1)
格桑的前爪小心地扑在韩玛的腰上,在接触的那一刻它已经缓解了自己奔跑时巨大的身体惯性那股可怕的力量,它确信这种力量刚好可以使背对自己的韩玛失去平衡扑倒在地而又不受到任何伤害。这是它作出的一个决定,它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它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一种强烈的爱燃烧着它,它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做了这一切。以前,在格桑的生命里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能或经验,但这一次似乎是感情,一种对面前这个人的爱。
一切就是这样开始的。这片高原上所有的动物在一天早晨突然发现灾难已经降临。当然,在空气中的氧气含量不及平原一半的高原上,人类永远是追不上野生动物的,造物主在这一点上还算公平,没有给人类一颗比动物更加强健的心脏。但人比动物似乎更可以适应环境的能力也许就在这里,人类能够制造杀戮其他生命的工具,一种以火药爆炸产生的气体推进的武器——枪。那可不是斧子长矛或弓箭那样的冷兵器。那是枪。于是有人举起了枪,将高速旋转的灼热子弹射向高原上这些面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却仍然懵懂无知的动物。即使高原上奔跑速度最快的动物也不会是速度每秒钟一千米的子弹的对手。
不必深究人类也清楚是什么让藏羚羊在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里无所畏惧地奔跑嬉戏。在它们的被毛下生长着一种比人类的头发还要纤细五至七倍的绒毛,这也许是世界上最轻软最保暖的绒毛。但就是这种绒毛使它们的生活无法再像以往那样平静,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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