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国政界往事》第44章


乱后的曙光·肃代两朝纪实(7)
问题就出在时间上。这三个比较重要的日期,辛酉、甲子、丁卯都是确定了的,通鉴、唐书上均明确记载,而且也明确记载了玄宗真正得知太子即位是八月的癸巳,那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玄宗是否真的想过要牵制太子呢? 
我们先抛开这个复杂的问题,先来说说这道诰造成的结果,那绝对是玄宗不愿看到的。当时由于只有永王李璘出阁赴任,所以三王中真正执行了玄宗命令的就是李璘。想必李璘大家都不陌生,而且也都知道他最后以失败告终,因为李白就是受他牵连流放夜郎(当然后来遇赦没去成)。永王招兵买马,的确是奉玄宗之命,但他的主要目的,是平叛,还是骚扰一下肃宗的皇权,就不大好说了,总之,官方的记载是写他有“异志”,却又“未露其事”。其实,手握兵权,即使没有异志,也不容易说清楚,但何况兵权这个东西又的确容易让人滋生野心。这种情况下,肃宗让李璘回到蜀地,应该说这个措施并不十分过分。只是李璘不识相,或者不愿意识相,又或者不能识相,这样便有了当涂之败。于是乎,玄宗也只好在大骂李璘一通之后把此时已被杀死的儿子贬为庶人。 
李璘不愿听肃宗命令的三个可能,即上面说的不识相、不愿意识相、不能识相。第一个是他真的不识相,不懂宫廷斗争;第二种可能,即不愿意识相,则是由他自身野心所致;第三,不能识相,这就关系到玄宗了,毕竟这是他的命令。真实的情况,也许这三个方面的可能都有,唐书里就很明白地写了“璘生于宫中,不更人事”,而野心又是在那样地位的人很难避免的,他们又不是圣人,一旦有了机会,怎会不心动(要注意,心动和行动是不一样的,行动是可以约束的,而心动就无法控制了)?最麻烦的要属第三种可能,那就是玄宗的诰到底有没有牵制李亨的意思——这样,我们的问题又转回来了。 
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帝王将相的心思哪里这么容易猜测? 
如果单看玄宗那道诰的话,绝瞧不出来什么问题。这份诰,并非玄宗亲自所写,而是贾至的作品,收录在《全唐文》中,题为《元宗幸普安郡制》(清时编全唐文,避康熙的“玄”,所以“玄”一律成了“元”,这也是房“元”龄、李“元”霸的由来)。里面的内容比通鉴上引用的可要多了许多。诏书中往往在要给谁封赏加官的时候,先称赞其人一番,玄宗这道诰中也不例外。从称赞的话来讲,绝对有利于肃宗,因为待遇都不一样——太子被单独拿出来称道一番,而三王则并列一起称赞了两三句。如果我们注意唐初高祖的诏书的话,其中太子和秦齐二王往往都是各自被夸奖一番的,那么可见,肃宗的地位高出三王许多。但由此来推断玄宗并无为难肃宗之意,有个致命的要害,就是这只是表面文章。 
所以,我们只有将这层表皮撕开,才能探寻这温情脉脉的表面下,到底隐藏着什么。于是,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份诰,分析着,联想着——大概古时的文字狱就是这么产生的。 
如果像上语文课那样来一次全方位的解析,我们可以分段阐述,然后概括各段大意,最后来个总结。但我们不是庖丁,没必要解牛。这道诰中前一部分是很没有意思的,无非就是“话说隋朝末年是多么地腐败,我大唐王朝又是多么地得人心”的套路,《通鉴》中将这段删去还是很有必要的。 
废话不多说了,玄宗这道诰的主体是分别让四个儿子去平叛(尤其是太子和永王),重要的在于如何分配他们的势力,即这一部分: 
太子亨宜充天下兵马元帅,仍都统朔方、河东、河北、平卢等节度采访都大使,与诸路及诸副大使等计会,南收长安、洛阳;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庶子,陇西郡司马刘秩试守右庶子。永王璘宜充山南东路及黔中、江南西路等节度支度采访都大使,江陵大都督如故;以少府监窦绍为之傅,以长沙郡太守李岘为副都大使,仍授江陵郡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中丞。 
如果在地图上划分一下势力的话,肃宗在长安、洛阳这条线以北,永王则在这条线以南,另两王由于没有实际出动,没有讨论意义。李璘既无法控制李亨的后方,实力也比不上北方四节度,又无法直接交兵(中间还隔着安禄山呢)。如果玄宗真是指望李璘牵制李亨的话,只怕这个希望注定是要落空了,因为他没有给永王足够牵制的条件。再联系他此前此后的一贯态度,也都是比较统一地偏向太子一方,所以,玄宗的本意,至少主要是平叛。假如说他要是想在背后挖墙脚的话,就不该痛快地肯定太子的即位。他完全可以说那不是他的本意,至少不该表示支持,因为一旦承认的话,即肯定了太子的行为是合法的,这样在道义上、舆论上也都对肃宗有利。 
既如此,肃宗为什么还要迫不及待地先安定内部呢?因为他得位不正,势力不稳,害怕自己的地位会动摇,因此他积极打击一切威胁他地位的人或事,实属正常。不过肃宗在平叛之前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先把自家人干掉了,大大出乎其他人的意料,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 
八月,肃宗即位的消息传到了蜀中,据《通鉴》描写,上皇此时很“高兴”地说:“吾儿应天顺人,吾复何忧!”接着为自己被动地光荣退休找了个台阶,第一次以太上皇的名义下了正式的一道诰令,将军国大事统统交给肃宗——事实上,交也是这样,不交也是这样,没什么区别。
乱后的曙光·肃代两朝纪实(8)
其实,玄宗一直以来积极地配合肃宗,无非是想今后儿子能对退位的自己好一点。想玄宗当年何等英雄,何等威风,而今年迈的李隆基,站在城楼之上,向长安的方向望去,心中是怎样地凄凉呢?也许,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睿宗,又或许想到了自己的高祖父,那也正是大唐的“高祖”。但不管是李旦还是李渊,固然晚景凄凉,但毕竟是颐养天年。而未来的自己,又会如何呢? 
七 
颜真卿像 
我们前面一直说李唐这边的事,下面也该说说安禄山了。 
从起兵到进入长安,虽然总体来看一路还算顺畅,毕竟一年的时间就打到了都城,不过他也碰到过强有力的对抗,于是有时安禄山也会抓狂一下。 
有人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清朝的曾静就是一例,像他那样的谋反真是幼稚得可笑,雍正帝没杀他也不代表就有多仁慈,只不过对于这样的造反,的确没必要认真(乾隆不能容忍有人对自己父亲的谋叛,那得另说),结果就是搞出《大义觉迷录》这样类似于笑话的东西。但我们要说的这个人,不能以单纯的文人来看待,当然他更不是造反,而是为了维护唐朝的正统反对安禄山,此人便是颜真卿。颜氏一家在安史之乱中可谓悲惨之极,有三十多个人死难。颜真卿有名的“天下第二行书(第一当然是指《兰亭序》了)”《祭侄文稿》就是诞生于此时。颜真卿化悲愤为力量,就在安禄山起兵节节胜利之时,坚守住了平原,成为河北二十四郡中唯一的“忠臣”(玄宗曾叹曰:河北二十四郡,无一忠臣邪?)。千年之后,每当人们看到看似有些笨拙却又极方严正大的颜体字,对于人如其字的颜真卿能不敬佩? 
不过,平原毕竟只是一座孤城,无法阻止安禄山大军西进。这种情形颇有些类似于唐初的尧君素——尧君素是隋朝的臣子,至死都在为隋守城。以唐初那种攻无不克的形势居然都拿他没办法。 
安禄山在进军过程中曾遇到过郭子仪和李光弼,这两人令他头疼了好一阵子。只是可惜的是,他二人并未掌握唐朝的主力,力量有限,又赶上潼关失守,所以基本上此前的抵抗都白费了。 
到了长安,该杀的杀,该抢的抢。于是玄宗没有带走的亲人们便遭了殃,和安禄山的儿子安庆宗的死相关的人员几乎都被杀了。其中就包括霍国长公主,还有杨国忠、高力士等人的同党。凡是安禄山看着不顺眼的也都被杀了。 
安禄山和杨国忠在演义中的脸谱像 
剩下来活着的人也并不好过。很多大臣早上上朝时忽然发现皇帝不见了,再然后就是安禄山进京,他们随之成了阶下囚。 
安禄山怎么处置这些人呢?和那些被杀的人相比,对他们可谓优待,很多人在唐朝做什么官,到了安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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