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钟楼》第83章


次大约需要六、七个小时,每次黄方都是赶在夜间去,为的是不耽误白天的生意。趁着工人们为他装车的当儿,他在村长朱老伯家吃了顿晚饭。他每次来到村里都会受到热情款待,他不断拿来的订单和从不欠账的习惯,令求富心切的村民们把他当成了活财神。 
吃过饭,他一抹嘴就要走。 
“干吗这么急,”朱老伯说,“歇一宿再走吧。” 
“那可不行,早一会儿是一会儿,厂里急等着用呢。”黄方说,“再说,明天还要去展销会呢。” 
村里的塑料加工厂里灯火通明,几十名村民正在昼夜加班,为黄方赶制着机壳,院子里停着已经装好了的卡车。 
“大黑天的你一个人可得加点小心,”朱老伯叮嘱道,“别开太快了。” 
“您放心吧,我这是钱催的,钱还没赚到数儿呢,阎王爷不收我。”黄方边说边跳上卡车,紧轰油门,疾驰而去。 
月亮升起来了,大大的、黄黄的,给一马平川的田野洒上了一层迷蒙的光。午夜时分的公路上几乎没有车,他加大油门一路紧赶,方才吃饭时热乎乎的身子,此时被吹得冰凉。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冷,他感到身后那满满一车厢的机壳,就像是个大火炉子似的烘烤着他。一台机器就能赚十块钱,身后车厢里装着的一万个机壳就意味着十万块钱的利润,而且照着目前的销售势头,在不长的时间内就可以到手,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买卖? 
天还没亮,他就赶回了北京。他裹着件破大衣在驾驶室里睡了两个小时,等厂里上班的工人一来,他立即组织卸车,卸完车后洗了把脸,就又赶到了设有他的销售柜台的新产品展销会上。 
展销大厅的门还没开,黄方坐在外面的台阶上买了个面包边吃边抬头看着大厅外面悬挂着的巨幅横标,“第三届北京地区电子新产品展销会”,禁不住直想笑。连正负电还没搞清楚呢,自己居然也搞出了新产品,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在会上大受欢迎,卖的挺火。 
他走到公共电话亭前,拨通了广州的长途电话。 
“是阿辉吗?”他说,“我找廖锦辉。” 
“我是阿辉,你是黄方吧?” 
〃没错,我在北京地区第三届电子新产品展销会上给你打电话。〃 
“你在那儿干什么,那儿有服装好卖吗?〃 
“说什么呢你,哥儿们现在是新产品的参展商。” 
“你能搞出什么新产品?” 
“跟你说你也不懂。” 
“那你肯定是发财了?” 
“只能说是快了。” 
“特忙吧?” 
“忙,都忙翻了,忙得我都没工夫花钱。” 
“那这边的生意你还做不做?我这儿又新上了几批货,都是香港最新款。” 
“做,当然要做,找你就是这事。有什么好货尽管发过来,越快越好,今天下午我就给你汇过五万去。”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钱卷了?” 
“Ⅹ,瞅你丫说的,我就不信你就值那么点钱。阿辉,好好帮我在那边打理着,哥儿们亏待不了你。”看着展销大厅的门已经开了,他挂断了电话。 
他踌躇满志地站在销售柜台前,看着如潮水般涌进大厅的观众,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功喜悦。“瞧一瞧、看一看啊,最新款的耳塞机啊,”他大声吆喝着,“专听外语台啊,倍儿清楚啊,一台十六块钱,听着不好您还可以退啊。”
沉默的钟楼 63(2)
黄昏时分,展销馆关门后黄方最后一个走出来。一天下来,他卖了三百多台机器,此时五千多块钱就装在他兜里。累了一天该去散散心,上哪儿呢?天桥那边有一家歌厅里面有俩小姐倒是让他惦记了好几天。他忖着,叫住了一辆出租车。 
“去天桥。”他说着坐进了车里,闭上眼睛,仰靠在后排座上。 
“去天桥哪儿啊?”司机问。 
“到那儿我再告诉你。”黄方说着点着了烟。 
“车内禁止吸烟。” 
黄方睁开眼看了看前面的司机。他长得挺壮,背影似乎在哪见过?透过反光镜他定睛一看,黑大头!他顿时觉得兴奋起来。 
他吸了一口烟,向前俯着身子,摘下墨镜,舒缓而又均匀地把烟吐在黑大头脸上。“看看我是谁?”他微笑着拍拍黑大头的肩膀,说,“司机师傅,天桥先不去了,您看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把车停下来,咱俩找个清静地方叙叙旧呀。” 
“你是黄方吧,”黑大头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可不想打架。” 
“你记性真好,”黄方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黑大头的肩膀上来回蹭着。“我只是说让你把车停下来,没说要跟你打架……你这件衣服挺不错的,真丝的吧?” 
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你看这里行吗?”黑大头问。 
“行,”黄方朝窗外看了看,“别那么紧张,待会儿我没准还请你吃饭呢。” 
他们下了车,站在路旁的树荫下。黑大头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双脚来回不停地踩踏着,神情惶恐地向远处张望着。他比先前胖了许多,一身肥肉赘的他显得矮了不少。 
“抽只烟吧。〃黄方道。 
“啊,不,谢谢,我不会抽烟。” 
“早先那会儿的事你还记得吗?”黄方问道,“抄家那会儿的事……” 
“不太记得了,这么多年……差不多都忘光了。” 
“还是记清楚点儿好,”黄方说,“我问你,你们抓走我姐的第二天晚上你在哪儿?” 
“第二天晚上……我们又出去抄家了,就在你们家附近,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还有谁在学校里?” 
“没谁呀……我们都去了。” 
“再想想,说实话。”黄方拍着黑大头向前腆着的大肚皮,“你这地方好像被人捅过几下吧,好好想想,别让这地方再受二茬罪了。〃 
〃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好像就是刘震亚没去,他说他留在学校里有事。〃 
〃再没别人了吗?〃 
〃肯定没有,”黑大头说,“那天是我们最后一次抄家,以后就没再干了,除了他全去了。” 
黄圆的判断没错,黄方暗忖。 
“行了,咱俩的第一笔账就算结了。你跟刘震亚还有联系吗?” 
“没有,早就没有联系了。听说他在铁路上当了个什么官儿,后来又下海开公司了。” 
“现在去吃饭,饭桌上咱俩再结第二笔账。” 
“我不饿,”黑大头连连推却,“有什么事咱就这儿说吧。” 
“这事还非得在饭桌上说不行。”黄方说着,连推带搡地将黑大头弄进了一家饭馆里。 
餐馆里正是上人的时候,录音机里放着流行音乐。南墙上挂着一幅硕大的山水画,几尾艳丽的金鱼在画下方的鱼缸里缓缓游动着。 
黄方朝那个相比之下长得最顺眼的服务员打了个手势。 
“您要点些什么?”她扭摆腰肢走到近前。 
“来几瓶啤酒,你再给看着弄两个菜。”黄方说着适时地送出了个飞眼,并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塞进服务员手里,“不用找了。”他高兴地看到,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往回走的时候脚步有点乱。 
菜很快就上来了。“吃啊。”他冲黑大头说道,“忘了问你想吃什么了。” 
“我无所谓……要不,我还是走吧。” 
“吃,你丫非吃不行!” 
他们俩一言不发地吃着,在黄方的逼迫下,黑大头咽药似的喝了半杯啤酒、两个饺子。 
“我吃饱了。”黄方道。 
“我也吃饱了,”黑大头说着站了起来,“我先走了,还有点急事。” 
“慢着,”黄方一把拉住黑大头,将他按回到座位上。他朝四处看了一眼,又把方才那位服务员叫了过来。“小姐,麻烦你个事,”他指着那个鱼缸说,“那金鱼挺好看的,能卖我几条吗?” 
“那是观赏鱼。”她迟愣在哪里。 
“我知道是观赏鱼,”黄方微笑着说,“我是在问你卖不卖?”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走过来,问,“您要怎么着?我们这儿不卖人。” 
黄方双手一摊,微笑地摇着头,仪态很绅士。“您误会了,您是这里的老板吧?” 
中年男子点了下头。 
“刚才我问这位小姐,您这鱼缸里的鱼卖不卖?”黄方说,“不知道您能不能满足我的愿望。” 
“买金鱼?”老板狐疑地问,“您买金鱼干吗……这金鱼可有价了。” 
“有价就好,这才是做买卖嘛,那您打算怎么卖?” 
“您要几条?” 
“就要里面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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