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钟楼》第101章


“想什么呢?”翠翠问。 
“在想阿辉,”黄方说,“他入狱后我去看过他,他都没想到,痛哭流涕地一个劲儿跟我说,方哥,我把你坑了……看着那么多钱,我实在憋不住就想自己先干一票。你猜我怎么跟他说,我说阿辉,你把我救了,我一点都不记恨你,出来后咱们还是兄弟。”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是钱把阿辉给害了……这么多年折腾下来,我好像只是在原地转了个圈,现在又回来了。” 
“还是回来的好。” 
“但现在没钱呐。” 
“有你呀,这比什么都强。你有钱的时候,我这儿就没你了……我把你的照片给一个算命先生看过,他说你跟我差不多,就是受苦受累的命,没有大富大贵的相……” 
“还说我什么了?” 
“还说你是个顾家的人,为人仗义……”她边说边亲昵地抚摸着他。 
还说你中年有险恶。想到这里,她的心头一颤。 
“这算命先生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得,我认命了。” 
“他也是胡说,我就不信这个……不管怎样我都喜欢跟你在一起,无论出什么事我都跟你在一块。” 
“结婚的事想好了?” 
“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她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喃喃着,“就想跟你结婚。” 
“秋天吧,北京的秋天最好了。到时候咱们出去玩一圈算是度蜜月,这几个月抓紧干活挣点钱。” 
“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天天都像在度蜜月,和你在一块我就特知足。” 
“那哪儿行,怎么说也是新婚呐,换个地方没准感觉更好呢,在山里那会儿我就觉得特刺激……” 
“我有点儿难受……” 
“哪儿难受?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这儿……”她拿过他的手,放在她湿滑的两腿之间。 
“这病还真不能找别人,就得黄大夫治。”他说着,抱起她向床边走去。 
窗外,一轮满月当空而挂,隔着树梢洒向屋里缕缕清辉。 
“这么多年了,在心里我总觉得自己在找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找东西?” 
“是啊,找东西……”他说,“现在好像明白了一点,其实就是在找一种活法儿。” 
“什么活法儿?” 
“就是现在这种活法儿。和你在一起,踏踏实实地干活,本本分分地挣钱,吃你做的饭,搂着你睡觉……你不知道,我每跟你干一次,就像自己办了件好事似的,就觉得自己又往人里头走了一步。” 
她听着,翻过身伏在他的身上,柔软、温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感到,她的热泪流在了他胸膛上。不一会儿,她从他的身上滑下来,从头到脚的亲吻着他,嘴中喃喃着,“好人,再做件好事吧……” 
与此同时,忙碌了一整天刚刚下班的你正坐在东京的地铁里。一年来,除了刚来时在东京本部接受了两个月的培训,其余时间都在各地奔波。伊拉克的水电站、美国的体育馆、德国的写字楼都留下了你的足迹。你接受着忙碌,习惯着忙碌,似乎只有忙碌才能冲淡你对北京的思念。当孤独缠绕着你时,你便会回忆和冥想。看着车厢里一张张面带倦容的陌生面孔,你一任纷乱的思绪蔓延开来。此刻,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像自己一样忙碌疲惫,多少人轻松悠闲;有多少人高兴,多少人沮丧;有多少人发财,多少人破产;有多少人结婚,多少人离婚;有多少人出国,多少人回国;有多少人出生,多少人死亡……死亡!你又一次想起了叉子临死前的那一幕和王老师眉头紧锁的愁容,还有那些你知道或不知道的在已经过去的、被称作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年代里,因为出身黑五类就被斥为狗崽子,遭受到的不仅仅是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叫它永世不得翻身的恶毒诅咒,而是被残酷地夺取了生命的同龄人。还有那些在席卷全国的上山下乡浪潮中,因为愚昧、疾病、劳累、事故和在一波接着一波的或政治或自然的瘟疫中客死他乡,长眠于山岗、丘陵、丛林、草原、河畔、荒野和大漠的知青伙伴们,较之他们,你无疑是幸运的,想一想他们,你就应该坚持下去,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现在和未来。
沉默的钟楼 75(2)
快十点了,小王和刘山才回来。 
“这车还是有点小毛病,”小王对黄方说,“客户让咱们先开回来,再给磨合磨合。对了,回来时我好像看见吴歌了。” 
“在哪儿?” 
“在一家歌厅门口。” 
“肯定是她吗?” 
“好像是,还有刘震亚。” 
“走。”黄方穿上衣服,发动起车子。说,“咱们去把她找回来。” 
“要我去吗?”刘山问。 
“你就别去了,”黄方拍了拍刘山的肩膀,说,“你妈她一个人睡觉害怕。” 
“小心点儿,”翠翠叮嘱道,“快去快回。” 
“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我了。”坐进车里,黄方说,“刚来时都不认我,现在叫爸叫得亲着呢。” 
“你别看他学习不开窍,”小王说,“修车可是一门灵,学得快着呢。” 
“吴歌她一直在躲着我,”黄方说,“有半年多了吧,她怕我送她去戒毒所,现在她工作也不干了,家里也找不着她,可能一直跟刘震亚混在一起,迪克回来我真是没法交待。” 
车子疾驰着,不一会儿来到一片楼区内,歌厅在楼区的边缘,紧靠在马路边上。 
“是这儿啊,这里的老板我认识。”黄方说,“他们有几个人?” 
“我就看见他们俩,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 
歌厅门脸不大,里面却不小,走廊曲里拐弯像个迷宫。他们一进门正好碰上了这里的老板。 
“嘿,这不是黄总吗!”老板迎上前来,说道,“您可有日子不露面了,有一年多了吧,上哪儿发财去了?” 
“发什么财,净忙着破财免灾了。” 
“那您今天就好好在我这儿散散心吧,刚来的小姐个个都不错,我知道您好这口。” 
“改天吧,我今儿来是找个人。”黄方凑到老板耳边嘀咕了一番。随后,他们由一位领班带着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包房门前。 
包房门锁着,窗子被遮得严严实实,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打开。”黄方低声道。 
领班面露难色,手里拿着钥匙迟疑着。 
“我跟你们老板已经说好了,”黄方说着将一沓钞票塞进领班手里,“没你事。” 
房门打开后,黄方和小王闪身进去,随后又将房门重重地撞上了。屋里,幽暗的灯光下,只见吴歌和刘震亚正挤在沙发上,一人托着一张冒着浅蓝色烟雾的锡纸,贪婪地大口吸着。黄方的突然出现使他们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差不多了吧,刘总,”黄方说着,示意小王将灯打开,“你抽这玩意儿倒是般配,但你不能带着吴歌干这事呀!你知道她原来是一个多纯的孩子吗?”他说着,脑海里猛地浮现出在北大荒你仓皇出逃的那个黑夜里,吴歌泪流满面的稚嫩面庞。“说吧,你打算怎么着?是现在就叫警察来,还是……” 
“黄方,我不许你叫警察。”吴歌道,“你要敢叫我就去死。” 
“你的事待会儿再说,先说他。” 
“黄方,我求求你,不要叫警察。”刘震亚颓丧地低着头,哀求地说,“我求你了。” 
“那你恐怕就只能听任摆布了。说实话,在来之前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黄方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着。他注意到,屋里深红色的地毯中央,有一团硕大的、粉白色的荷花图案。“你先过来坐在这里,对,就像荷花仙子似的坐在花中间,你跟吴歌坐在一块我瞧着别扭。小王,你看怎样才能让咱俩不虚此行呀?” 
“废了丫的得了!”小王挥着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匕首,跃跃欲试地说,“方哥你坐那儿,看我的。” 
“先别动粗,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嘛。”黄方制止着小王,“我跟刘总还有几笔账要算清楚。多少年前,在你还是红卫兵头儿的时候,你假借抓流氓为名,先是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强奸,而后又为了长期霸占她而欺骗她的感情,这算是一笔吧;同样,你又以打流氓为名,将一个不满17岁的少年扎死在德胜门桥头,这也算是一笔吧;再有,你利用自身官商的优势,欺行霸市,手段卑劣地将迪克的托运公司搞垮,这又得算是一笔吧;再说眼前,还是为了报复迪克,你将他的未婚妻勾引到手不算,还让她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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