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底金字》第68章


校”。有时候,男孩之间也会因某个女孩该封“少将”还是“大校”发生争执,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还有的时候,男孩也用黑话形容女孩,诸如“盘儿亮”、“震空军”之类……再往下说,就出黄段子了。
光说不练是不够的,少数孩子不甘于过嘴瘾,还见诸行动,是为“拍婆子”。怎么个“拍”法,并无一定之规。有蓄谋已久并跟踪目标多时后择机上去搭话的,也有大街上一见倾心愣往上冲的,还有在冰场、影剧院之类的场合动心思的,不一而足。似以马路上找适龄女孩搭腔者为相对贴切词义,通常是先找个借口,进而单刀直入:“交个朋友行吗?”冬天,颐和园、什刹海的冰场上断不了发生因女孩而引起的殴斗,多数情况是有男孩见扎眼的女孩滑冰,凑过去搭话,想“拍”一道,孰不知妙龄时髦装束的女孩上冰场,十之八九名花有主,甚至一帮男的在一边 “保驾”,他人是不那么容易戕走的。若是两边都聚着一帮人,必化为一场恶战。即使是彬彬有礼的文明方式,“拍婆子”也始终被目为“坏孩子”的游戏。我随机问过一些50年代前期出生的北京孩子,当年是否“拍”过“婆子”,多数人摇头并用“那都是小流氓干的事情”这样一句干脆的话作答,语气显然带着几分不齿。当年,在所有大人和多数孩子看来,“拍婆子”属于骚扰甚至调戏女性的勾当。
第三部分:昨天的时尚“拍婆子”(2)
这种估计大体不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拍婆子”现象之所以能存在达数年之久,和一些女流氓及半女流氓充做土壤不无关系。那时,在“ 坏孩子”堆里混的女流氓泛称“圈子”,城外差不多院院都有,城里一条胡同也背不住出几个。中国有句俗谚:江湖上三种人不可惹:小孩、和尚、女人。意思是说这三种人一般不走江湖,一旦闯荡江湖,必非善茬。外国有个电影叫《女人比男人更凶残》,说的是一样的道理。据说 70年代王洪文为看这部电影可以置重要公务于不顾。女孩学起坏来,有时候确比男孩子更厉害。那时,“圈子”有大小之分,大“圈子”提起来能让方圆多少里以内的男孩闻之胆寒,许多以男孩为骨干的小流氓团伙,发号施令的却是“圈子”。这些“圈子”中的多数并非天生的女流氓坯子,当中不乏高级知识分子、革命军人和高级干部家的“千斤”。不少“圈子”小学时代做过班主席、少先队长,在轰轰烈烈的岁月中因家长落难而浪迹街头,但骨子里出人头地的心劲并没有被磨掉。某名牌大学有位副校长,“文革”中死于非命,至今死因不明,他女儿的经历相当典型,人长得漂亮,生活没有着落,浪迹街头,最终被“拍”了“婆子”,后来成为女流氓,被逮进去,判了几年。她们的堕落,貌似自毁长城,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那场政治运动的牺牲品。
听三里河一区(计委宿舍)一孩子说,他们院有个“圈子”,家里的阳台与她家阳台相对。有段日子,她常在阳台上看见该“圈子”招一帮男女,在家抽烟,胡闹。有一回她在阳台上远眺见那“圈子”先往床上一躺,一男孩也跟着上了床。她满怀兴致,正待深入观察,窗帘被拉上了。此女粉碎“四人帮”以后,曾主演过一部引起社会反响的电影。
“婆子”被分成几类,有一类称“军婆”或“兵婆”,指的是部队院里的女兵——电话兵、卫生兵和文艺兵,有些当兵复员的北京女孩或住军队院里常着军装的女孩,也在此列。女兵不招农村户口的,都来自城市,普通话说得好,模样也过得去,身上的军装更能给她们添几分姿色。军队院里的“坏孩子”常怀觊觎之心。有个住军队大院的孩子告诉我,那时候院里经常有部队文工团或宣传队来演节目,文艺女兵较一般“兵婆”更令他们垂涎。每逢这种当口,他和院里的一帮孩子就往后台凑。当然,过眼瘾的居多,但也真不乏胆大的,上去就“拍”——打听联系方式,或约出来见面。
胡同的痞子拍婆子则另来一套。他们染指机关大院的女孩,可能性不大。多数孩子就地取材,这也符合门当户对的硬道理。但小痞子拍婆子经常强买强卖,近似张恨水小说里的军阀做派,往往搅得四邻不安,引发社会治安问题。胡同里也是各色人等都有,很有不少漂亮而规矩的女孩遭了大殃。我的一个同学住胡同,他们院有个大她两三岁的女孩,据说长到十三四岁,已经楚楚动人,被那一带一个名“二歪”的小痞子看上了,非要“拍”到手,多次闯进院子,骚扰良民。弄得这女孩没少往邻家躲。“二歪”一干人找不到人,就在院里的影背和大门上用粉笔乱画乌龟,还指名道姓地书写厕所语言,极尽下流之能事,恣意发泄。这女孩后来不堪骚扰,转了学并般到远离此地的亲戚家。
把“拍婆子”和耍流氓划等号,一概而论,也失之绝对。我认识的人里,就有因此而受益大半辈子者。有个50年代初出生的朋友当年住在离景山不院的一个院里,“文革”前期景山公园尚未关闭时,是他们院孩子遛圈和登高之地。他就是在一个秋天的黄昏,用“拍婆子”的手段,搭上了一个女孩。该女孩后来成了他的女朋友,再后来,也就是相恋七八年以后,成了她老婆。两人恩爱至今,他们的女儿如今在国外一所著名大学读研究生。他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承认起初也是玩闹心态作祟,想不到弄假成真。他的“早恋”,在院子里是出了名的,也曾引起过院里孩子的妒忌。有段时间这女孩每星期来他家一两回,骑一辆八成新的线闸女车,就停在单元门口,用他的话说:“那帮孙子没少拔气门芯。” 80年代,张贤亮发表作品《早安,朋友》,有为早恋现象开脱之嫌,引发非议。这位当时妻女满堂的“北京孩子”始终站在作品一方,而经历相当的他的妻子则持相反的态度。
据一位曾在日记里大写“拍婆子”并有过多次切身体验的北京孩子说,其实除了想入非非,也真没什么,即使是“拍”到手了,不过是有了一个聊天的异性对象而已,说“越轨”、耍流氓等等,都谈不上。我没看过他的日记,但多少年过去了,他在今天说这样的话,应该是靠得住的吧。
注释
① 王朔《看上去很美》,华艺出版社1999年3月第一版。
② 东子《烟盒》,中国青年出版社2003年8月第一版。
③ 汪朗、汪明、汪朝《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1月第一版。
第三部分:昨天的时尚后记
2002年9月11日,阳光灿烂。那天,我和林栋一道去湖北巴东开一个会。他那时刚编过《藏地牛皮书》,用北京孩子的话说,正“来劲”着,一路不间断地数说他的选题,神采飞扬。我也曾在出版社当过多年编辑,但他的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受他的情绪感染,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口提议,写一本主题为“北京孩子”—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北京孩子—的书,林栋好像没眨眼就认同了。这个想法从萌发到凿实,一去一来,不到一分钟,省了商量、斟酌、论证的工夫。这就是写作这本书的缘起。
这本书是利用业余时间写的,初稿耗时大约一年。以后断断续续地舔来补去,又折腾了一年。其间,我认识的“北京孩子”沈小农、黄新原、赵福琪、马洁、田畔、张锐、李乔、朱琏、祝东平、常伯工、王凤基、侯京全、李春、梁丰、丁大建、陈庚子、黄汉青、孟超、陈凯、贺桐、田晓鸣、黄蔚琦、李连生、崔国清、陈雪秋、林思列、任淑平、张放、胡英兰、王艺、李轩、李欣欣、周军、高世英、陈子建、孙杰、刘璞、韩永玲、张新培、王新、高明、覃艺、田卫列……向作者忆述了他们小时候经历的种种往事的细节。不管今天的心境怎么样,说起昨天的故事,他们无不满眼放光,眉飞色舞,这种惊人的一致,是作者事先所未料到的。常伯工、黄新原、邢东田、孙小白或专门写了或整理了自己的作品,供作者附在书内。赵福琪、马洁、丁大建、李连生、张锐、杜世杰、梁丰都曾翻箱倒柜,用近乎是“搬一回家”的劳动,搜寻出他们珍藏了几十年的实物和相片,供作者利用,有些老照片是现从多少年也没碰过的相角相册上揭下来的;福琪更是折腾多次,“搬”了数回家,不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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