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第161章


残杀。血淋淋的现实对他刺激很大,使他觉得政治太残酷太可怕,因而决心
不参加任何党派。到了晚年,他说:“我一生,不愿介入政,治纷争,又从
来没有远离过政治漩涡,像屠格涅夫笔下的罗亭,盼望着有一场风暴,风暴
真的来临,却又胆怯滞步了。”用不愿下海湿衣而又一直倚岸观潮来形容他,
十分贴切。
父亲青年时就爱好文学,喜欢写作,后来终于以新闻为业,辛勤笔耕
了一辈子。这些年我一直在整理父亲留下的文稿,面对着他数千万言的文章
著作,我感到惊愕:父亲几乎是不停笔地在写啊!这些文字记录了他生活的
时代、历史,记录了他的经历、思想,留下了他的真诚与坦白。他是他的灵
魂无保留地披露在读者面前了,既不夸大,也不掩饰。对于一个记者和作家
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容易的。如果说,要从父亲那里继承些什么的话,
也就是这一个“真”字吧。
父亲的新闻、文学生涯使他有机会结识了中国政坛、文坛上的许多风
云人物。二十年代,他为邵力子主编的《国民日报》“觉悟”副刊撰稿,与
邵先生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三十年代,父亲与鲁迅先生相识并成为挚友,父
亲后来撰写的纪念、评论鲁迅的文章,已成为鲁迅研究不可或缺的史料。
抗战爆发后,父亲曾在浙江金华中国旅行社采访过周恩来以及在皖南
采访过叶挺、陈毅将军等,结交了一些共产党方面的朋友。
抗战爆发,国共合作,父亲倍感振奋。他一扫往昔的沉闷彷徨,以高
昂的热情奔走呼号,宣传抗日。作为中央社的特派战地记者,他完全忘记了
个人的安危,哪里战斗最激烈,他就到那里去。上海八百壮士坚守四行仓库,
父亲也在其列,发出了一篇又一篇第一手战况消息。台儿庄会战,父亲采访
李宗仁指挥部,第一个将战役大捷的消息报告于世。父亲的报道、文章真实
地反映了抗战前线及敌后的情况,他也因此而成为当时中国的知名记者。
1939 年,母亲怀上了我。听说蒋经国在江西赣州搞新政,父亲很想实
地去看看,同时,也为了找一个相对太平的环境安家,好让母亲顺利生产。
家刚安顿,蒋经国便亲自登门造访了,说:曹老师,我这里有一张报
纸,希望您能留下来,帮我办好这张报纸。于是,父亲便留在赣州,担任了
蒋经国《正气日报》社的主笔,把报纸办得颇有声色。也就是从那时开始,
父亲与蒋经国相识相交;结下了友谊。本来,父亲如果六根不净,凡心未泯,
这是一个加入“太子党”,在仕途上求发展的好机会,但不管谁来劝说,他
均坚持“平生只做无冕王”的原则,坚拒参加国民党。他称自己“并非清高,
秉性使然”。
1948 年,国民党败象百露,父亲到了南京。蒋经国去看他,父亲对蒋
说:政府非有大的更张,否则难以为继。蒋经国对他的劝告不置可否,而国
民党也依然故我,滑向崩溃。父亲仰天叹道:国民党不亡是无天理!
共产党胜利,新中国成立,父亲是高兴和拥护的,但是,要叫他亦步
亦超只能写赞美歌颂的应景文章,是与他自由主义的个性不相吻合的。此时
艾思奇曾作报告,说:新政权好比一堵墙,知识分子好比一块砖,砖头砌进
墙里,你就是革命队伍的一分子了,砌不进去呢,便只能把你搬开了。
父亲想,我是自由惯了的人。哪堵墙都很难砌进去,不必劳动别人来
搬,我还是乘早去自谋生路吧。1950 年,他下决心去了香港。当然,促使
他下决心的还有一个很现实的“民生”问题,一家大小八口人,都靠他来养
活,而他却已失业了。
父亲初到香港,开始很艰难。你既然不愿为新中国服务,肯定不是同
路人!这是一个简单自然的推理,于是,左派们不理睬他。他到香港后发表
的第一篇文章是《我从光明中来》,这是已被赤化的证明,于是,亲国民党
的右派们又组800 篇文章围攻他。处于夹缝中的父亲左右为难,举步维艰。
然而,正是这种尴尬处境又恰恰强化了他非国非共的独立撰稿人形象,他讲
话发表文章,客观中立,反而有人听有人看。
父亲人在香港,心系两岸,与内地和台湾的许多高层人士仍保持着通
信联络。大概正因为他独特的事业背景和多边的人脉关系,使他成为五十年
代沟通两岸信息比较合适的人选。
能够报效祖国,父亲十分高兴,愿效犬马之劳,他曾说过:我最感痛
心的事情就是国家分裂。但我又最不希望看到用武力的办法达到统一。两边
一旦打起来,台湾将被夷为平地,大陆沿海城市也将变成废墟,遭殃的还是
国家和老百姓啊。
1956 年7 月,邵力子先生一纸邀请函,把曹聚仁请到了北京。周恩来、
陈毅与曹氏同乘游艇泛舟昆明朗,品茗叙旧谊,煮酒论时局,美景佳境,尽
兴开颜。周恩来一国总管,公务繁冗,很少以这样方式见客,此番破例,从
而说明了中共高层对曹氏十分看重,寄予厚望,并希望与他建立一种密切亲
近无拘轻松可以无话不谈的私人联系。
曹聚仁在他的《颐和园一夕谈》中,较为详尽地记叙了他同用恩来的
这次难忘的相聚。
记者入京时,恰好在周总理在人民代表大会公开发表和平解放台湾的
重要演说之后。记者便问到“和平解放”的票面里的实际价值。周氏说:
“和平解放的实际价值和票面完全符合的,国民党和共产党合作过两次,
第一次合作有国民革命军北伐的成功,第二次合作有抗战的胜利,这都是事
实。为什么不可以第三次合作呢?台湾是内政问题,爱国一家,为什么不可
以来合作建设呢?我们对台湾,决不是招降,而是要彼此商谈,只要政权统
一,其他都可以坐下来共同商量安排的。”周氏郑重说到中共政策,说过什
么,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从来不用什么阴谋,玩什么手法的。中共决不做
挖墙脚一类的事。
周氏的话,只是一种闲谈。因为是闲谈,所以记者特别看得重要,他
是把胸中要说的话,老老实实说出来了。
1956 年10 月,曹聚仁二次赴京。这一回,中共方面将接待又升一格:
毛泽东推迟了与印尼总统苏加诺会见的时间,在中南海恭候。曹聚仁是见过
大世面的人,虽谈不上受宠若惊,但确实感动不已,曹雷曾多次听父亲说到
毛泽东时,流露出发自肺腑的敬佩之情。关于这次谈话的内容,曹先生没有
留下记录文字,故已无从考证,曹雷只记得父亲说过,他对毛主席说:听君
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从此要收起自由主义的旗号。毛主席说,你不妨更
自由主义一点嘛。仅此而已。但有几点则可以肯定:毛泽东找曹聚仁是要谈
台湾问题;是要具体地阐述中共“和平解放”的新方针新政策;是希望曹聚
仁把话传进台湾去。香港报纸披露的曹聚仁回港后积极给蒋经国写信的情况
可以作证。
香港《真报》报道:
几个月来,传说中国国民党和红色中国将会和谈的谣言,传遍了整个
远东。在香港,谣言集中于记者曹聚仁的头上,他著名于既反共亦反对国民
党。在国民党被逐出中国大陆之前,他认识国共双方的许多显要人士,并且
写过一本关于蒋经国的书。他相信一个独立的台湾是没有前途的,对所有中
国人来说,最好的事情是国民党和中共谈判而得到一个解决。他从北京方面
得到讯号,他就写信去给台北的蒋经国,信内说:“在这一紧急时间中,我
有重要事情告诉你。”他要求蒋经国派出一个彼此熟悉的人士来香港,他呼
吁说:“不要让这时机溜了过去。”曹氏得不到答复,他又写一封信,催促说:
“有很机密的事情要讨论”,经过两个月的沉寂,他再试探:“某一方面要求
我告诉你几句话,请你谨慎考虑。”“我再要求你,勿让这一件大而难得的时
机溜走了。”大事件少不得大记者。1958 年8 月和10 月,金厦热战时刻,
曹聚仁又两度北飞来到北京,均受到毛泽东、周恩来接见。毛、周故意放话
泄露“天机”,将炮击金门的战略部署告之一二,于是,才有了《南洋商报》
神通广大提前报道的事情发生。
事后,毛泽东在一次内部讲话中曾谈及此事:我们事先让曹聚仁这位
大记者知道,也要准备他第二日写成新闻去发表。当天,台湾即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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