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第169章


据说,毛泽东的衷告,蒋介石还是听进去了。他加强了防范,内部严
令党政军各级官员不得私自与美国人员接触、交往,违者,远大前程锦绣仕
途将断送。在台湾,谁都知道,“通共”,是公开的罪名,“通美”,是不成文
的罪名,前者送绿岛(集中营所在地),后者丢乌纱。
据说,六十年代南朝鲜李承晚和南越吴庭艳被美国策动的政变翦除之
后,蒋曾忧心忡忡对手下说:如果有一天,我不明不白死了,你们用不着劳
师动众去抓什么匪谍,事情十有八九是中央情报局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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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关于“蒋、杜会谈,你们吃了一点亏”一场豪赌下来,不必问结果,
只须看赌客的气色颜面,便可知谁是赢家,谁是输家了。
杜勒斯回到华盛顿,眉飞色舞,对守候在机场的记者们说:蒋先生同
意放弃使用武力,是具有极重大意义的新的提法,我对此次旅行所取得的成
果,由衷地感到满意。
艾森豪威尔同杜勒斯亲呢地拥抱抚背,这在以前国务卿执行外交使命
回来是很少有的。艾氏在详细听了会谈情况汇报后,笑容满面说:结果令我
非常满意,您终于使固执的蒋认识到了放弃武力进攻大陆既符合他的利益也
符合我们的利益。
众议院外交委员会远东小组主席萨布劳基甚至提议,应该为这份艰难
诞生来之不易的“公报”干上一小杯,他高声朗读了“公报”的重要片断,
说:简直精彩!
我尤其对第六点特感兴趣,该点表明,蒋已向我们屈从,将赖和平手
段而不是使用武力达到返回大陆的愿望。如此他应向我们再行保证,中华民
国将不采取可能使我们卷入战争的军事行动。
美国舆论界则对杜勒斯在会谈中所采取的施压手腕津津乐道,许多评
论的标题干脆就是“杜勒斯赢了”、“蒋终于被美国的颈圈控制了”。
与美国的兴高采烈相反,台湾气氛低迷,情绪灰黯,社会各界一片忧
怨疑惧之声,无论官方民间,竟然听不到有谁为“公报”道一声“好”,媒
体言论的基调是:“我们的命运应由我们自己创造,不能听由外人的安排。
国人要时时提防,在国际阴霾下,被他人所牺牲。”“对于那些欲把中华民国
安置在一个无期徒刑的监狱里,而自为监狱官的国家,我们怎能没有警惕性
呢。”“我们的行动必须出诸我们自己的选择决定,而不是被牵着鼻子走,尤
其是金门马祖的事。”
“主权尚属我的时候,我们对于将来一切将受控制于人的做法,无论是
物质的或精神的,都不要有所承诺。”
“怎样对付外人的威胁利诱呢?决不能让步,稍做让步,今后的处境势
将更困难。”
据说,蒋“总统”面对美国的得意忘形和国人的沉闷沮丧,当时便对
违心同意了将“非凭藉武力”写进“公报”很是后悔,也感到过于爽快、轻
率迁就了杜勒斯,致使“公报”文本的措词与他会谈讲话的原意出入甚大,
幸亏在中英文的表述上多长了一个心眼,给自己的解脱留出了一扇小门。他
吩咐:人民现在对我们有误解,思想上不清楚,大家都要站出来讲话,不要
让美国人将解释权全拿了去!
台湾驻美“大使”叶公超站出来说话了,他说:应该澄清若干误解,
关于“非凭藉武力”,“公报”的意思是强调政治基础在反攻大陆中的重要性,
而不是强调“不使用武力”。他又说:没有一个国家既保存军队,而又放弃
使用武力的。说中华民国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使用武力的解释与“公报”上
下文的含义完全不符,事实上,“公报”绝未妨碍“中华民国”在行使其固
有的自卫权力或在大陆上发生大规模起义时使用武力。
如此说来,尽管有了“公报”,但“中华民国”在某些情况下仍可对中
国大陆使用武力,当然,对“某些情况下”的解释权又全在台湾。那么,这
一纸“公报”还有什么约束力,还有多少实际意义呢?叶公超话音刚落,西
方舆论,尤其美国一片哗然,有些报刊甚至把“骗子”、“奸商”、“滑头”、“无
赖”这样一些最尖刻的字眼加诸蒋介石的头上。
面对记者尖锐的诘问,杜勒斯一脸愠色,语调阴沉,他似乎是相当不
耐烦地说:无论“中华民国”作什么样的保留,实际上他们用武力来取胜大
陆的希望是不大的。
在台湾,蒋总统已经明确向我表示了不会对大陆使用武力。我认为,
他如果想在某种情况下重新获得这项权力,那么,他必须事先得到美国的同
意。
蒋“总统”闻知此言,暴跳如雷,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得桌面山响:“娘
希匹,岂有此理!”他指示:要坚决地予以驳斥、澄清!
这次轮到“副总统”兼“行政院长”陈诚挺身而出了。他发表讲话:
虽有“公报”,我“中华民国”仍有权对中共使用武力,以协助大陆人民革
命。而我如对中共使用武力时,大概是没有时间去同美国商量的。
香港一家亲台报纸无可奈何评说:“听说双方一致了,联合公报也签了
字,而仍在继续争执,互打耳光,华盛顿、台北间的这般打闹剧,全世界外
交史上也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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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毛泽东并没有制造美蒋间的矛盾,但他的纵横捭阖谈打行止,
无疑使美蒋间固有的矛盾凸显和加剧。当结果与预期基本上吻合时,毛泽东
决定拉那个正在外交泥淖中扑腾挣扎的老朋友一把了。《再》文,可以视为
是抛向老朋友的用真诚和善意的橄榄枝编织的救生圈。
13
10 月23 日,毛泽东将那份于吵闹声中艰难面世的蒋杜会谈“公报”连
读数遍,用红笔在“非凭藉武力”处划上横杠,吩咐道:告各位常委,研究
一下。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毛泽东主谈。夹在他右手食指与中指问清
缕发急的香烟,由长变短,又由短换长。随着火蒂不间断地明灭闪烁,两个
时辰下来,灰缸中的残烟砌了墙。这是他的习惯,凡遇好题目,他都会一根
接一根地吸烟,为思维和情绪助燃。
有人形容,炮打金门,与其说是毛泽东书就的一篇文章,勿宁说更像
他从事了一次化学实验。写文章从起笔就需有完整缜密的腹稿,而化学实验
是很难预设结果的,唯有通过投入各种试验材料,方能得知实验客体究竟会
发生何种变化及反应。
在整个事件过程中,毛泽东一次次将打与拉、打与谈、惩罚与规劝、
明训与暗助,有节制的猛轰与有条件的停火,有意识的分化与有诚意的争取
交替使用,结果他看清了美蒋同中有异的利益心态,看到了对手殊难调和的
冲突矛盾。他并末预卜敌营将发生何种变化及反应,但他显然乐见敌营所发
生的这种变化及反应。
毛泽东的发言是从批评开头的,因为“我们有些同志还没有看到敌人
内部正在发生变化”。他批评的对象是10 月21 日《人民日报》发表的题为
《咎由自取》的社论,该社论用较多篇幅强调了美蒋相互勾结的一面,认为
蒋、杜会谈是在唱“双簧戏”。毛泽东说:社论的观点不符合事实,书生气
足了一点,对中央的方针理解片面,不适当地强调了美蒋的共同性、一致性。
而实际的情况是,这次杜勒斯跑到台湾去,是要蒋介石从金、马撤兵,以换
取我承诺不解放台湾,让美国把台湾掌握在自己手中。蒋介石不答应,反要
美国承担“共同防御金、马”的义务。两人吵了起来,结果各说各的,不欢
而散,这完全不是什么唱“双簧戏”。毛泽东的批评,意见尖锐而语调和缓,
意在告诫同志们:只有客观求实地分析形势、判断敌情,才会有正确适行的
运筹韬略、降敌之术。
毛泽东吸烟。白色烟团一圈又一圈升腾。他的思绪也在向着宽广深邃
的空间扩张而去。解放台湾统——祖国,恐怕是中华民族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方能实现的愿望,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现在炮击金门的目的已算达成,可
以为它画上句号了。当然了,这个“句号”不过是—次历史事件的结束;而
决不是一桩历史使命的终结。因此,这个“句号”应该具备如此的功能:既
要叫沸腾的海峡暂时冷却下来,又要叫分裂的海峡继续潮起潮落。毛泽东长
篇宏论,侃侃而谈:“美蒋关系存在着矛盾。美国人力图把台湾变成附庸国
甚至托管地,蒋介石拼死也要保持自己的半独立性,这就发生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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