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扣住她的肩,林影略一使力,将她整个身子翻转过来。
穆丹歆顿住身形,掌刀才要劈向那按在她肩头的手臂,那是林影,她若出手,难免会伤到他。手上卸了力道,由着他扯过自己压在身下。
“小心伤口,再撕裂就麻烦了……”
夜色浓稠,静谧得只隐约听见草地里的虫儿窸窸窣窣的叫声。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暖光,林影按着她的胳膊,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眉目清逸尔雅,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色暗沉。
穆丹歆忽而噤声。
那漆黑的瞳孔极深极暗,那抹黑得吸人心魂的墨色似缓缓流动开来,仿佛承载了太多过于浓烈的情绪和感情,要在刹那间将它们释放出来。
“闭上眼。”他浅笑,抬手掩上她的眼眸。
冰凉清冽的唇凑了上来……
双臂紧紧地攀附着他的肩膀,和拥有这双墨玉修眸的人共赴极致的欢愉幻梦,遗忘了今夕何夕……
林影唤人烧了热水送进来,欠身铺开毛巾浸在热水里,动作迟缓得拧得半干。
拿着毛巾坐在边上微笑着审视女人的睡颜。女人睡得很沉,眉目间残留着欢情过后的 和旖旎,春光潋滟!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着白皙细腻的双颊, 被啃得红肿,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处破了的唇角,懊恼地想着:明日她醒来,瞧见了她现在这副尊容,可不得大发雷霆?
转眼取出秘制的百花露,揩了小块,细细地抹在她唇上。
穆丹歆倦极而眠,好梦正酣时被人打搅,眉头不满地深深锁起,嘴角抿得平直,扬手拍死那烦人的蚊子。
林影未曾防备她突袭,他侧坐在塌沿上,被一股猛力往外一推,便顺势倒向了外侧,本能地抬手去寻找支撑点,撑着软榻边上的小几才稳住身子。
才稳住身子,一方湿漉漉的毛巾正正地盖在他脸上。
林影抓下毛巾,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哭笑不得地瞪了一眼睡梦中人事不知的某人,一口浊气压在胸臆间。这女人,连在梦里都要欺负他!
泄愤地一甩毛巾,毛巾落进脸盆里,溅起一小串水花。掏出手绢擦拭了脸颊上的水渍,起身抖落了袖子上的水珠,将自己收拾清爽。
再次浸湿了帕子拧干,坐在塌上时林影眉头一紧,吸了口冷气,没有掩饰地露出痛楚的神情,松了手,湿毛巾落在被子上,手指用力地攥着软榻的边沿,身子向前倾去,曲着身子用力地揉了揉空荡荡的胃,淡色的唇微张,小口小口地喘息着,胃里的痛楚仍是不见缓和。一时间脸色煞白,却自顾自微笑了下,笑得浑不在意。
林影合眼僵着身子等着这阵子不适过去,算了算时辰,有一日未进食了,难怪会这么不舒服。
三度拾起毛巾,撑着软榻直起身子,再过会儿热水要冷了。
手腕被人握住。
林影转过身,穆丹歆抓着他的手,她闭着眼睛,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恣意狂狷惯了发号施令惯了独裁霸道惯了的人,竟然满面不安惶然不知所措。
她梦见了谁?
穆丹歆 微启,含混地说着什么,林影按着胃俯身去听。
他听见,那娇/嫩如花的唇;一开一合,乞求地甚至卑微地说,“林栖,对不起,本宫会照顾你一辈子……”
世间瞬息安静得可怕。
夜风袭过,轿门上的黑绸高高扬起,绘出一道无声的寂寥,待帘子落下,榻前早已经空了,那个青云出岫般的身影似乎从未存在过。
林影离开得太急太快,以至于错过了她的下一句,“不要再为难林影了,他是你的孪生弟弟啊……本宫知道你是清醒的,一直都清醒着,本宫知道……做错事的人是本宫,是本宫啊……”她如果没有在大婚之夜派人追杀林栖,方曦也许不会坠崖身死,错在她,该受惩罚的也是她。
第五十七章念我一生
张牙舞爪的枝桠从云深处伸出,蜿蜒向下攀爬舒展,树梢争先恐后地抓向他的脚踝。衣衫如蝴蝶的双翼不停地振翅飞舞,林影身形若行云流水,奔行间毫无凝滞。
“不要跟着我!”
闻言,尾随于后的几抹暗影缓下速度,将距离拉得更远,跟在最后的两人直接顿住身形,转身折返。
“不要跟着我!”
二度下令,远远传来的声线淬了秋霜夜露独有的凉意。
更为小心地隐匿于黑暗中的隐卫身形一滞,相视一眼后不再跟着。
林影离开京都之前,漱玉斋和他身边的势力正进行一场残酷的屠杀,彻底的清洗。林影没有在口上承认过,但墨台的背叛实际上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未免入宫盗取虎符的计划外泄,行动受阻,林影入皇城,是真的只身范险。
她也为他惶然忧心,牵肠挂肚;
她霁颜一笑,灿烂得像是早春第一缕阳光。
她说心疼,目中的温柔如水墨徐徐晕染。
穆丹歆为他动容了吧?但也仅止于动容。
他不及某人,一直都是。
纵然,那是他的亲生哥哥,他也容不下,嫉妒得一颗心像是裂开了无数道裂缝。
湖边栽着几行稀疏地垂柳,稠密 的柳条掩盖了翠色,稍长的柳梢划过湖面,点开一圈圈水纹,交错荡漾开去。
一个白衣的狼呗人影身形不稳地落在湖边,衣摆被树梢勾破了几处,零碎地挂在身上。
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一时气力不支,头晕目眩着便要往地面倒去,伸手抓住了几根柳条,摸索着走过去扶着树干。籍着树干的支撑站着,清瘦的手掌压着胸口,闭目狠狠地喘息着。
林影没有勇气听她再说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披风也忘了拿。冷风呛入喉间,他嘴角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嗽一时半会儿止不住,嘴角的鲜血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等这阵子咳嗽停歇之后,林影只觉得全身像是和千军万马激烈厮杀了一场,压榨光了身上的气力。
清霜铺了一地,他安静地像是融入了月华霜色青山淡水。
波心荡,冷月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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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随时会下雨。
云头乌压压地悬在头顶。
阴天的清晨格外的湿冷难耐。
墨砚捧着一件披风和毯子出来寻人,见柳树下坐着一人,立刻奔了过去。
墨砚看见,湖畔边,垂柳下,林影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倚着树干坐在地上,脑袋歪向一侧像是睡熟了,又像是昏死过去了,面容看起来极为苍白。
“公子?”颤着手摇了摇他的肩,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冷。
“公子!”墨砚被他骇了一大跳。
眼前一双沉静的眼眸忽地睁开,色若玫瑰的唇凋敝失色,他轻启口,“回来了。”
墨砚舒了口气,一面数落公子总是不顾惜自个儿身子,一面忙着将披风和毯子全往他身上盖去。
林影一动不动地由着他侍弄,微微仰头迎着天光云色一笑,“我哥还好吗?”
墨砚闻言停止唠叨,他奉命注意林栖的动静。林栖被穆丹歆悄然送出京城后,他晚些时候也跟了过去。走了不少岔路才寻着蛛丝马迹找到林栖,他每日只躲在暗处看林栖见了什么人,他的仆人每日见了什么人,看守照顾他的人每天见了什么人,都有谁人进出他的住所。
墨砚正了脸色,大公子就在苏州城西街绝色香苑里的小阁楼。绝色香苑夜夜笙歌至天明,人人只当里边是另一位天仙绝色。
公子爱殿下,不计得失,不顾性命,可以为她深入虎穴出生入死,殿下表面上待公子好,心里头却只记挂着大公子。
林影阖上眼睛,一宿没睡,此时倒泛起困来,他眯了小会儿,才出声道,“墨砚,待会儿,我要宣布一个消息,你先做好思想准备……”
“不行,我不答应,我做不到。澹台、阿蛮他们也不会同意的。”林影还没有说完,墨砚就激烈地反对说。
“墨砚……”
墨砚跟在他身边许多年,耳濡目染久了,说话行事也变得有几分像他,“公子,漱玉斋的斋主不是谁都能当的。公子惊采绝艳,才学渊博,见识高远,我等心服口服,信奉以公子之能,会引领漱玉斋走向更高的高峰,才甘愿受你驱遣为你效命。公子执意要离开,我等阻拦不得。可殿下对于经商之事一窍不通,空有斋主印信,号令得动漱玉斋大大小小一千八百四十五位掌事吗?只要高位的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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