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撕就烂了,林影哪还能由着她胡乱捣鼓。
最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了十二分的气力,这玩意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连个痕迹都没在上头落下。
林影微笑着看她跟那张透明薄膜较劲,直接递了一把铰子给她。
穆丹歆接过铰子用力铰了,铰不烂就是铰不烂,惹得她恼了,心烦气躁地胡乱把它揉成一团丢回给他,“不撕了!”
林影扬手接了,墨玉似的眸子染着笑意,好笑地摇摇头,“这薄膜是冰蚕丝玲珑绡所制,全天下都寻不到第三张。无惧刀枪,遇水不化,遇火不蚀,不腐不损。要是轻轻一碰就碎了,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如此珍贵的材质,那能画在这冰蚕丝玲珑绡上的,定然不是文人雅致才画上去的。既然林影拿出来给她看了,自然也会告诉她画中的秘密,她倒不急着问他。穆丹歆注意到林影说的是第三张,“第三张,那还有一张在哪里?”
林影掀开帘子束成一束拢到白玉钩里,临窗远眺,将那碧水青山长天一色纳入眼帘,静声道,“西律皇室百年前有一位皇帝,他痴恋上一位江湖女子,那女子是个来去如风豪爽不羁的侠女,怎甘心居于后宫,囿于方寸之间。那皇帝不愿心爱的女子日日郁郁寡欢,只好答应放她离去。皇帝费尽心思,寻来这极为稀有的冰蚕丝玲珑绡,又能工巧匠将她的容貌绘于其上。在那女子走后,他日日对着女子的画像,相思成疾,缠绵病榻,很快便离世了。那幅画倒是流传了下来。”
“那皇帝倒是个痴心人,可惜是个悲剧,没能得着圆满。”林影有时也会跟她说起他往年在外游历的一些趣事和稗官野史,这西律的皇室秘辛穆丹歆还是第一次听他说,不由被他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一国之君深情至此,都没能俘获那个女子的芳心吗?”
“也不是,如你所言,天底下大抵没有女人能抵挡一个皇帝的追求,她早就芳心沦落了。只是她不愿在后宫倾轧中失了自我丢了本心,她怕自己无法自控地变得歹毒阴险,成为他后宫三千佳丽中最平庸的一个。”
男子清癯的背影秀雅颀长,玉白的侧脸被阳光映衬得清美如画。
穆丹歆听着,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哼!矫情!明明彼此都深爱着对方,她不好好地当她的宠妃甚至皇后,非要闹得劳燕分飞,闹得那皇帝英年早逝!你说,不是矫情是什么。本宫实在不喜那等矫情的女人!”她突然会意了林影的意思,就算她没全猜中,自觉也算摸着了他心思的边边角角,“这冰蚕丝玲珑绡倒很不错,起码比人强悍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人的寿数至多活个百年,古往今来真能活到百岁的能有几个,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我们都成了天地间的一抔黄土,它和眼下想来也不会有所变化。人生苦短,韶华易逝,能和心爱的人相守的时光才更加弥足珍贵,林影,我们要好好地在一起。”
男人身子僵了一下,光影勾勒出他清癯的轮廓,秀美的面容半明半暗。
穆丹歆从身后搂住他的腰,“林影,你心里刚刚在想什么?”
“殿下……”
“你是在想,离开本宫吗?”
林影抿着唇沉默着,刺眼的光线令他微微眯起眼,远山上那一片火烧云瞧得他头晕目眩起来。
林影闭了闭眼,暗暗吸了几口气,才平平开口道,“冰蚕丝玲珑绡上所绘制的是漱玉斋多年来积累的庞大财富,足以维持一支军队的吃穿用度,便是想要再建造几支所向披靡的精锐队伍,也是没有问题的。还记得公主府里经常有小贼光顾吗?他们要找的就是这幅画,知道画轴中另有玄机的只有墨台和墨砚,只是他们也不知道画轴中藏着的就是宝库的地图。或许是墨台逃走之后泄漏消息的,或许墨台并没有死,毕竟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识了。冰蚕丝玲珑绡,殿下好好收着。”
人人梦寐以求的漱玉斋的庞大的财富,他竟然一早就送给她了。
穆丹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澹台沐清文治武功都属上乘,在朝可为相,出征可为将,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云城局势太乱,他是突然出击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才坐上这城主之位。原来他在暗,其他人在明,现在他在明,其他人在暗,后患不少。殿下适当时候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趁机要他为你办事。飞花使,就是阿蛮,是他的一个死穴。阿蛮是个孤儿,她还有个从小失散的姐妹,若殿下愿意倾力帮阿蛮寻亲,澹台会感激你的。”
“为什么要对本宫说这些?”穆丹歆的声音微微 ,箍在他腰间的手更用力的搂紧了他,“这些你来处理就可以了,本宫不想听。你是在气本宫自作主张将林栖藏起来吗?”
第六十一章离开
林影沉默了一会儿,才温和出声,“殿下,我不是生气,只是想通了。我和哥哥是双生子,哥哥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呢。哥哥从小便阳光开朗,而我寡言少语沉默木讷,不论是母亲还是家里来往的长辈,都喜爱哥哥远甚于我。待年纪长了入了太学更是如此,哥哥长袖善舞,学堂里的女子莫不倾慕于他,便是男子亦以他为首,就算是殿下你……也是深爱着哥哥的。”
短暂的愣怔,不算太遥远的回忆,彼时,她眼里只看得见林栖,她忘了她有多少次故意在众人面前令他难堪了,以至于府中一个无权无势的“公子”也敢在他面前狐假虎威。
从回忆中苏醒的那一瞬间,胸口沉闷得几乎窒息,她更紧地贴上他的背脊,轻声呢喃,“林影……”除了喊他的名字,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
“那时,人人只当我不得宠,却无人知晓母亲真正委以重任的人是我。一旦带上那个银面具,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天生对于行商有一种本能的直觉,这个斋主,我做得如鱼得水。那时太自在,年少得势,意气风发,心无束缚,天地间任我行走。不像如今,羁绊太多,牵挂太多,计较着得失,汲汲营营地过日子。殿下,我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日子。我想了许久,我还是应该再试试,我想一个人去外面游历一段日子,不需要任何人跟着,我不是你的驸马,也不是漱玉斋主,我只是我,只是林影本身,我想试着活得洒脱一些。等我找到答案了,我就回来。”
穆丹歆一句话也没有说,拉着林影往床上去。
只是躺着,忘情地和他贴在一起。
“殿下……”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捧着他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醉在这样亦苦亦甜的缠绵里,心间恍若千帆过尽,刹那间老了青山,瘦了明月,枯了江流,揉碎了光阴。
她甚至想,敌军突然来袭,她们就这么搂在一起死去了,也就天荒地老了。这样作弊,算不算相携白首呢,却是真正的生未同衾死同穴了。
谁也不愿意打破这脉脉温情,林影竟察觉到胸口的衣襟微微湿润了,不是不惊讶,不是不悸动,不是不怜惜的。他对上她,始终是心软的那一个。
他抬手轻/柔地 着她的发丝,温柔地说,“殿下,如果……”
“如果本宫答应你,你游山玩水潇洒够了,还会回来的吧?”
于是,他便没有了如果。
“嗯,会的。”
“那就好。本宫答应你了,但林影你要知道,本宫答应你,不是因为可以容忍失去你,你不懂你在本宫心里的价值。本宫只是不愿你心中有遗憾,有负担,有未了的心事,若是和本宫在一起,让你感到压力失去快乐了,本宫可以放你走。但你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记得传消息回来,让本宫知道你是平安的,好吗?”
她拉着林影的手按上胸口,“本宫等你相信了,这里有你。本宫会努力回去,回到京城等你回来。”
林影离开,是在一个寂静的悄无人声的黎明前夕,轻车简行,华衣锦服换了粗布长衫,除了穆丹歆亲自目送他离开,没有任何人相送,没有任何人跟随。
晨曦的一道曦光冲破黑夜。
那人寂寞的身影在羊肠小道上拉下一道细长的影子。而穆丹歆驻足凝目,眉目透出一股莫名的萧索。
“殿下,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只要殿下咬死了不答应,驸马一定会为了您留下来的。”锦心从马车后面缓缓走出。
“本宫知道,知道他终究愿意为本宫妥协的。只是本宫不愿意了,本宫希望他按着本心走。本宫未曾如何宠过他,连真正心无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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