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如风   》第46章


孛罗帖木儿吃饱了犯食困,本不想去,推让失烈门自己去报皇帝,但被失烈门强拉着往回转:“这样的喜讯,我官卑职小,非丞相您亲自禀报不成!”
孛罗帖木儿被强无奈,可能他心想正好走一圈溜溜消消肚内食物,便随同失烈门向大殿走。路过延春阁时,忽有杏树枝梢垂拂,孛罗帖木儿头上的帽子落地,失烈门忙弯腰替他拾起,吹掸尘土重新为他戴上。
大权臣心头忽动,自言自语道:“奇怪!莫非今日要出事?”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人迎面跑来。
孛罗帖木儿忙扭头对身边的失烈门说:“平章,这人好面生,怎么从前没见过?”说时迟那时快,来人已经窜至面前,扬手劈面就是一刀。事出仓猝,孛罗帖木儿举手抵刀,半条胳膊刹那间就被砍落下来,他痛得跳起,大叫:“带刀侍卫何在?”
又有几个人冲出来,口中喊着“来也!”这几个人不是冲着刺客去,皆朝孛罗帖木儿而来,其中一人刀快,横刀从权臣的左耳砍进,登时就削去他半个脑袋。红白狂喷,孛罗帖木儿死于延春阁旁。
事起前,顺帝藏在御花园假山下的窟室中,约定刺杀事成就放哨鸽。悠扬的哨声在天际间响起,顺帝终于放下一颗心,马上下诏命京中百姓可立杀孛罗帖木儿军士。诏书一出,大家都恨这些平日强买强卖的军人,“上屋击以瓦石,死者填巷”。
孛罗帖木儿入朝时,老的沙也一同进去。孛罗帖木儿被留饭,老的沙只能自己先往宫门走,外出候着。慢悠悠徜佯间,孛罗帖木儿被杀,顺帝手下人开始在宫内追逐杀人,并高声放话说王保保手下大将白琐住已入据内宫。老的沙脑子活,跑得快,屁股仍然挨了一箭。他跑出宫门,跳上马,孛罗帖木儿的数百护卫骑士见他屁股往下滴血,都很奇怪,就问:“我们主人这么久还不出来?”老的沙怕这些人冲回去救孛罗帖木儿,没人在身边保护自己,就骗他们说:“你们主人在宫内喝醉了撒酒风,砍了我一刀,先送我出城吧。”行到距离城外的孛罗帖木儿大军营帐不远,老的沙才向这些军士们讲出实情:“你们主人已经被杀,王保保大军已占领西宫!”
一听此言,“孛罗帖木儿军大骇,散四走”。
老的沙也气,心想这帮王八蛋这么经不起事。忙乎半天,他才招集了千余名兵卒,往西北方向跑,去追秃坚帖木儿的军队。先前,有蒙古宗王拉黎以为顺帝已经被弑,从边境地带率军往大都“征讨”孛罗帖木儿,秃坚帖木儿正是被孛罗帖木儿派出迎击这位宗王。
行到半路,秃坚帖木儿惊闻大都事变,忙提军往回走,半路遇见了带着残军追赶他的老的沙。两人忧心忡忡,合计半天,老的沙说:“今上(顺帝)脓团一个,死狗扶不上墙,不可辅之,小老婆的儿子(指皇太子)又非治国之器,我们不如径去赵王处,拥立赵王为帝,以定天下。”
这位老的沙,他从前以帝舅加上“倚纳”的身份,宗王们见他都摇尾乞怜,亲手拍屁股的,尤其是这位赵王对他尤为恭敬。但是,现在他已成丧家之犬,皇帝“逆臣”,赵王的态度肯定会有所不同。当然,“赵王始然之(同意),终虑事不成”,与部属们思前想后,又有阳翟王那个“前鉴”,赵王就把老的沙和秃坚帖木儿灌醉,然后把二人五花大绑押回大都。
顺帝此时恨透了这位帝舅兼狎友的老的沙,立刻发出一个字:剐!
刑场之上,见行刑者往自己身上罩渔网(以便小块割肉),老的沙哀嚎求饶。秃坚帖木儿倒是条汉子,骂道:“求饶个屁!那脓包皇帝不是害我们,是在害他的国家社稷!”
特别可称的是,顺帝听说孛罗帖木儿被杀消息,他出来坐大殿,首先厚赏行刺权臣的六位刺客,然后又让人找一直是主谋的汉人徐施畚来,准备高官厚爵大元宝赏他。殊不料,此人一夕遁去,不知所踪,日后再无音信。功成身退,这位徐书生真是千古奇人。
杀了孛罗帖木儿,自然要大赏领军一直在大都附近的王保保。元廷下诏,封王保保为太傅、左丞相、河南王。皇太子先前奔王保保军中,就想仿效唐肃宗在灵武自立为帝的故事,希望王保保拥立自己为帝,以被孛罗帖木儿挟持的父亲为“太上皇”,王保保不从。
孛罗帖木儿被杀后,奇氏皇后从大都传密旨,命王保保以重兵拥皇太子入京,威逼顺帝禅位于皇太子。王保保很有正统思想,探知奇氏之意后,距城三十里,他就下令本部兵就地停止行进,驻屯当地。为此,虽然近期一直多受王保保保护,皇太子对这位不立自己为帝的大将也萌动了杀心。这位皇太子,本质上讲不是块好料。他少年时代习书法,专喜临宋徽宗字帖,谓之为“瘦筋书”。侍从谏劝:“宋徽宗乃亡国之君,不足为法。”皇太子很有口辩,说:“我但学其笔法飘逸,不学他治天下,没什么不好。”待后来顺帝派人教他学习“大喜乐”禅法,这位少爷慨叹:“李好文状元教我读儒书好多年,我总弄不明白其中意理。西番僧教我佛法,我一夕便通晓!”这是当然,只要腰间有那活,吃上几粒壮阳药,房中术对于身为男人的皇太子来说自然是一学便会。
王保保入京为相后,不习惯军旅以外的气氛,怏怏不乐。朝中蒙古、色目勋贵也看不起他(当然是暗中看不起他),私下议论他不是“根脚官人”出身。所谓“根脚”之说,出自文成宗大德四年的一道诏旨:“其为头廉访使,当选圣上知识,根脚深重,素有名望正蒙古人”,也就是说血统纯正的蒙古贵族才可称得上是“根脚官人”。王保保当然不是,他的义父也不是,自然为大都朝士轻视。
由于大都城内政治气氛压抑,王保保听从手下谋士孙翥、赵恒的建议,以“肃清两淮”为名,提军出京平叛。当时除中原仍听元朝号令外,江淮川蜀等地,均非元有。另一个情况是,皇太子一直向顺帝要求出外督师,顺帝怕这宝贝儿子出京后拥众“另立中央”,一直不同意,见王保保上奏,正好下台阶,让他代替皇太子出行,总领天下之兵,行讨各处。所以说,王保保仅在大都呆了两个月,就又提兵外出。
王保保有“河南王”的封号,出兵时“分省以自随,官属之盛,几与朝廷等”。整这么大动静离开大都后,想到朝臣和皇太子总想算计自己,王保保索性回河南,以守父丧为名屯兵不出,在彰德(今河南安阳)停留。
王保保手下都劝他:“王爷您既受朝命,出而中止,这样做恐怕不太好。”谋士孙翥、赵恒二人多谋,也劝告说:“丞相您总天子之命,总天下兵,准备肃清江淮。兵法曰‘欲治人者先自治’,今李思齐、脱里白、孔兴、张师道四军(四个地方军阀)坐食关中,累年不调。丞相您应下令,调此四军南去武关,与我们军士一起并力渡淮。他们如果恃力不听调遣,则应移军征伐,据有关中,如此,这四部军队可惟丞相所用!”王保保深觉此议可行,欣然从计,立刻以“河南王”兼“总天下兵”的身份致信四军,让诸军阀听他指挥。
四部军中最强的当属李思齐一部,他接到调兵札后,当众大骂:“乳臭小儿,胎毛未褪,敢来发令调派我!我与汝父(指察罕帖木儿)同乡里,汝父进酒犹三拜而后饮,汝于我前无立地处。而今日大胆,公然自称总兵来调派我?”老李土豪一个,气粗胆壮,下令各部:“一兵一卒不可出武关,如王保保来,马上整兵迎杀!”
王保保闻讯大怒,提军直杀关中,“两家相持一年,前后百战,胜负未分,而国家(元朝)大事去矣”。王保保本人,见自己的军队一时无力入关,便坐食彰德,因为此地“素蓄积粮草十万”。
由此,顺帝本人开始怀疑王保保,对左右说:“王保保出京,本是派他总兵肃清江淮。他不向江淮进兵,反而与关中诸将杀伐。现关中混战,他又驻军彰德,难道是想窥伺京师,图谋不轨吗?”顺帝越说越气,越想越气,看见皇后奇氏和皇太子在身边,勃然大怒道:“从前孛罗帖木儿兴兵犯阙,今日王保保在外总兵,天下大乱不太平。你们母子乃误我大元天下的罪魁!现今疆土分裂,使朕坐守危困,皆汝母子所为也!”狂怒之下,顺帝操起卫士手中拐杖在殿中追打皇太子,挨了数棍,皇太子“走免”。
由于元廷催促进兵的诏旨雪片似飞来,王保保不得已,在至正二十六年年底派其亲弟脱因帖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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