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魁商号》第75章


段家的院墙拆倒,将买下的一亩三分地再围到了自家的院子里,赶到春节前完成了这件大事。
2两处三进的套院(3)
可是正月十五之后,古静轩的心境就又上了一个新的更高的台阶。赴史财东的家宴在他的眼前打开了一个更开阔的世界,使他产生了一种登高俯览的感觉,类似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当他以这种新感觉来重新审视父亲留下的古家宅院的建筑蓝图时,就看出了父亲的没有魄力。他在心里嘲笑着父亲对儿子和孙子能力的低估,决心对父亲设计的古家宅院的建设蓝图来个大改革!两处三进院子算什么?!他要盖起四处三进的砖瓦院!他绕着西邻张婶家的院子转来转去,盯着段家的几亩水田怔怔地思谋,心里就是在盘算,如何把左右邻舍的地皮吃掉!加上他自家现成的一处单院,一处单院的空地和已经从段举手里买下的一亩三分地皮,正好是够他盖起四处三进院子!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就准备开始实施了。他问古海娘说:“他娘!我说,你这几日老往他张婶家跑,尽说了些甚?” 
这是晚饭时候,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吃饭聊天,聊着聊着古静轩就向古海娘提出一个问题。古海娘思想浅薄,不理解丈夫话中的深意,随便说道:“瞎叨唠呗,女人在一起还能说个甚?东家长西家短,没个什么正经的事情……” 
“他张婶没跟你说,她有什么打算? 
“她会有什么打算? 
“嗨,这不明摆着么,敲锣打鼓放鞭炮——又一年过去了。他张婶不该为自个儿的出路想一想?” 
“出路?——什么出路?他张婶不是好好的嘛!” 
“爹大概是问张婶会不会改嫁的事,”杏儿思维敏捷,反应也快,她的猜想接近了古静轩的本意。杏儿说,“爹……你问娘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倒是也有这个意思……” 
“不嫁!”古海娘很肯定地说,“他张婶和咱们家邻居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坚贞着哩!那天我还逗笑着问她走不走,她说,她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鬼!一心一意就等张有!说了,张有给她托梦了,这会儿正在口外熬苦哩,等钱挣够了就回家!” 
“噢,就是说她对张有不死心啊?” 
“死什么心?他张婶是铁下一颗心等张有回来!靳家堡的靳掌柜还不是一样?走了三十年,如今终于回来了,盖了房买了地还抱了个儿子。” 
“怕是张有和靳掌柜不一样哩。人家靳掌柜虽说是三十年不能回家,可大盛魁的万金账上写着他的名字哩,每三年的分账都有红利寄回来,也有信。张有可是杳无音讯,一走二十年了,生死不明!” 
“这倒是,依我看,他张有叔凶多吉少。不然,怎么也得有个音讯才是呀。” 
“他张婶不缺钱用?” 
“缺钱肯定是缺的,不过她过日子简省,也能吃苦,好歹粗茶淡饭能把肚子填饱就能挺住。怎么?你是想接济她吗?觉着自个儿财大气粗了不是?” 
“我没有那个意思。” 
“有也不行!俗话说——救急不救穷,若是一时遭灾受困怎么都好说,可是一个穷字在家里扎下了根,那就谁也帮不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倒是这个理儿……你没有听说她张婶准备不准备卖地皮?”
2两处三进的套院(4)
“啊哈——”古海娘失笑了,“他张婶有什么地好卖啊?她种的那二亩旱地还是租人家段财旺家的呢!” 
“我是说宅基地。那不是她自个儿家的吗?” 
“不会卖!她就那么一处院子,卖了她到哪儿住?”说着古海娘警惕了,拧着细眉毛盯住丈夫问,“哎——这话怎么出来的?是不是有人托你打听?这个主意可缺德!人家寡妇人家的……嗨!也不是寡妇,张有还没死哩嘛!可毕竟是一个妇道独过,谁要是打人家张婶宅院的主意,那就是欺负人了,趁人之危……是缺德的事儿!他爹,这种事你可不能插手!谁打主意让谁自个儿问去!” 
“爹!这事你不光别插手,”杏儿也插言道,“还得劝着点儿,娘说得对,做出欺负孤儿寡母的事缺德哩!再说,张婶和咱家相邻这么多年了,连海子都是张婶接的生,她的难处咱们得帮着,有人欺负她咱们还得护着点儿才是哩!” 
“这倒是对的,不能欺负孤寡人家……”古静轩吭吭哧哧地说,觉得与老婆和媳妇对话很困难,“不过,假如是她张婶自个儿……主动要卖她的宅基地,就另当别论了。那就谁愿意买就谁买。就像咱们买下了段举的宅基地一样,就不能说成是欺负人了!” 
“那倒是……”话这么一说,单纯的杏儿就能接受了。 
“倒是什么?这是两码子事!”古海娘对丈夫的话还是不能接受,“段举卖自个儿的宅基地是自愿的,他抽大烟等着用钱,咱古家不买他还会卖给别人的!而且他那一亩三分地皮本是不值那么多钱的,咱多给了他银子,也是为了自己个儿心里落个妥帖。这祖上下来的宅基地到底不同别的……” 
“是哩,当初段举那块地皮张口要的是八百两银子,可咱还了他个一千两!给他个碗大汤宽!”古静轩理直气壮地说,“要不他段举把地皮卖给咱,还一个劲儿地谢咱哩!——就是因为咱明着多给他二百两银子!咱这事办得不单是买下了段举的宅基地,还成全了段举哩!这事搁给别人,段举要价八百,还价还不得压成五百?两下一扯,成交也就是六百五十两银子了!在这件事上谁敢在背后说咱古家的一句不是?!” 
“那是!没人敢乱嚼舌头!”在这一点上古海娘同意丈夫的意见。 
“咱姓古的以仁义之心待人……”古静轩说道,突然把话锋一转,“要是有一天他张婶也像段举似的放出风来,说是要卖她的宅基地,咱古家照样是要八十给一百!决不亏她!” 
“这又说到哪儿了,”古海娘说,“人家他张婶是不会卖宅基地的!” 
说到此,古静轩觉得难于再深入下去,便打住,说:“吃饭吧。”他想自家的这俩女人毕竟是妇道人家,有些道理需要他掰开揉碎慢慢地讲给她们听,方能一点一点地明白,好在事情又不急。晚上,躺在被窝里了,古静轩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妻子:“你说……这会儿,咱海子在做甚哩?” 
“做甚?”古海娘认真地思索着说,“大概和咱这会儿一样,睡觉哩。” 
“你就知道个睡觉!妇道人家!” 
“那你说海子这会儿做甚哩?” 
“我一下子猜不准,或许是陪大掌柜吃宴席哩?”
2两处三进的套院(5)
“都半夜了吃什么宴席?” 
“这你就不懂!这是生意!吃宴席那是应酬,吃在其次,主要是谈生意呢!” 
“噢……还真想不出来,大盛魁那是多大的买卖呀!和蒙古王爷和俄国人做生意,讲的都是蒙语和俄国话!那是三条舌头的商人啊!”古海爹问古海娘,“段老财怎么样?他家的院子我还从未进去过呢。段家的人也太牛气了。” 
“哎!段老财小宅院可好着哩!三进的院子地上见不着土,全铺着灰砖,出檐和明梁也都漆画得美着哩!” 
“有多美?——有史财东家的宅子美气?” 
“哎,要比史财东家段老财可就差远了!” 
“是,不能比!史家是什么人——大盛魁的财东!段家算什么,你知道不?” 
“当然知道,段财旺他爹在归化城开了制马衣的店,几十年闹下十几万银子后就把马衣店盘给了人,回小南顺来了。” 
“对。放在台盘上称一称,他段家不过是那种长着一条舌头的吃穿刚够的小商人。他家那三处院子,说实话只有一半是挣下的,那另一半是从嘴里和身上省出来的。不舍得吃不舍得穿!” 
“这话倒不错,段老财家的俭省在小南顺是出了名的。一年四季,除了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爷,正月初一至初五过大年,还有元宵节那天能见得着肉,其余的日子段家上下,包括段老财本人一年四季不舍得吃一点肉!也太抠!” 
“所以人们才叫他‘疙促老财’呢!”古静轩说,“段老财只不过是一只鸡!” 
“咋就比成鸡了?” 
“我是把他和凤凰比的。三条舌头的商人是凤凰,闹钱无数!” 
“那咱海子将来就是凤凰?” 
“你说对了!只不过眼下咱海子还羽翼未丰,不用多,再过三年你再看咱海子是什么成色!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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