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魁商号》第76章


“我是把他和凤凰比的。三条舌头的商人是凤凰,闹钱无数!” 
“那咱海子将来就是凤凰?” 
“你说对了!只不过眼下咱海子还羽翼未丰,不用多,再过三年你再看咱海子是什么成色!哼!他段财旺算个甚!将来小南顺的首富大老财是咱古家!” 
“我看也差不离!” 
“不是差不离——就是!”古静轩坚决地把妻子语义含糊的语句改正过来,“他段老财不是三处三进的院子么,将来我古家要盖起四处三进的院子!屋脊也要高出他一尺。” 
“盖四处院子做甚?” 
“怎么,你当我和海子是单传,咱古家子孙后代就都是单传呀?杏儿她那身子还不给古家生个五男四女的?杏儿要没那能耐,我就给海子娶妾!反正古家有了钱,人丁也得旺。钱还不是人挣?记住我的话——有了人才能有钱!” 
“这话说得早了点儿……”古海娘琢磨着丈夫的话,突然间有点醒悟了,问,“哎——这么说那谋上他张婶宅基地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了?” 
“这你就又猜对了。” 
“这……不合适吧?” 
“我不是说现在就要做的,当然这会儿她张婶不死心,可再过三年五载,再过十年八年张有要是还不回来呢?他张婶到那时候还会死着一个心眼儿等下去吗?总有一天她会守不下去的。” 
“这也倒是实情。” 
“对了。咱是先把事情想到了,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打听着,一旦她张婶心思松动,她那宅院别落在别人手里。”
2两处三进的套院(6)
“哦——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说到兴奋处,古静轩披着衣服下了地,重新把熄掉的油灯点着了,托着油灯拖拉着鞋走到山墙跟前。 
古海娘不解地问:“深更半夜的你这是要做甚?小心着凉哇。” 
“我让你看样东西。” 
古静轩把挂在山墙上的一幅字画摘下来,拿手抓住挂字画的钩形铁钉拧了几下就势一拽,一扇伪装得极巧妙的门就被他拉开了。古静轩从墙上的小暗室中取出一个棕色的油布包着的小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张折叠着的纸。 
“这是什么?” 
“图纸。”古静轩把油灯交给妻子。 
“爹留下来的那张盖宅院用的图。” 
“不,是我重新画的。”古静轩说着把被子推推,在炕上腾出一块地方铺开图纸,他拿手指指图纸说,“爹留下的那张图纸废了,不能用。我画的这张图上是四处三进的院子呢。” 
“啧啧啧,想不到你还真有点心眼呢!”古海娘称赞着丈夫,把衣服在肩膀上披好,兴味极浓地欣赏着丈夫的作品。许多地方她看不懂,古静轩就耐心地把图上的圈圈点点和直的弯的粗的细的的毛笔画下的线条都代表着现实中的什么一一讲给妻子听。末了,古静轩指着图上的四座院子中心各写着的一个字排儿念给妻子说:“这几个字是——福——禄——祯——祥。” 
“什么意思?” 
“这是咱四个孙子的名字。将来他们每人占一处院子。” 
“啊哈,你连孙子的名字都给起好了?” 
“你以为咋的,依照姓氏的规矩,我这辈子是双名,海子那辈是单名,到孙子他们就又是双名了。四个孙子就叫古诚福、古诚禄、古诚祯、古诚祥……” 
不久,晋中大地普降喜雨,田里的麦苗一夜间就顶出了绿油油的芽。古海娘和媳妇下地锄草,婆媳俩并排蹲在麦垅里,一边高高兴兴地说着话一边朝前挪。古海娘把公公给四个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孙子起名儿的事说给了媳妇。 
杏儿一听倏地就脸红了,说:“爹也是的,海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倒把孙子的名都给起好了,还四个呢……” 
“还害羞呢?”婆婆打趣说,“自己又不是初嫁过来的时候,不懂事。这一晃过去都七八年了,也算是老媳妇了!赶明海子回来,你可知道怎么做了?” 
“知道了……” 
杏儿点点头,望着眼前油旺旺的小麦嫩苗,她心里下着决心:“等你海子回来,看我不把你狠狠地……” 
过了一会儿杏儿悄悄地哭了,她又想到了,七年多没见面海子早不是走的时候的样子了。该长成一个七尺高的大汉了……就怕是还没等她狠狠地把海子怎么怎么样了,就已经被海子狠狠地那个了……血液在她身体内奔腾,像汹涌的激浪冲击着心,那心热切难耐,把她的热情释放出来,就是一首歌: 
家居在太原, 
我爹他叫孙里; 
生下我一枝花, 
取名孙玉莲。 
玉莲我一十六整, 
刚和太春配成婚; 
好一比蜜蜂见了花, 
心中喜盈盈……
2两处三进的套院(7)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你送到大路口。 
走路你要走大路,你可不要走小路;大路上那个人儿多,能给哥哥解忧愁。 
坐船你要坐船舱,你可不要坐船头;河上那个风浪大,小心跌进河里头。 
……
3独家经营和优惠条件(1)
薄云蔽日,天空中飘着一些细碎的散雪,被风吹得唰唰啦啦地扑在人们的脸上和身上。沿着自然形成的宽阔的库伦—恰克图大道,一支大约由二十多人组成的马队簇拥着一辆俄罗斯三驾四轮马车在向前疾驰。马车的车辕很长,一个上年纪的蓄着大胡子的俄国老头坐在高高的车夫座上驾驶着马车。老车夫嘴里不停地吆喝着,把长长的鞭梢在离他很远的马头上抽响。四只车轮飞转着辗压着大道上的积雪,发出吱吱嘎嘎隆隆的轰响。 
大掌柜身穿貂皮大氅,头戴北极褐狐皮风帽,舒舒服服地仰靠在座位上。车篷的后面和左右两侧都是密封的,顶部呈半圆形,都由厚厚的绿色俄国毛毯围着,前面的视野很开阔。大掌柜身体随着颠簸的车身摇晃着,目光从半眯着的眼缝间撒向广阔的恰克图原野。这里是中俄边境地带,远处的山峦间有幽绿色的松树的绿影在闪现。一片杂乱的马蹄声陪伴着沉思的大掌柜。 
在大掌柜身旁坐着一位中年俄国人,灰蓝色的眼睛白皮肤,头戴一顶黑猫皮的西伯利亚软帽。他叫彼夫佐夫,是俄国专事对华贸易的六大公司之一——伊尔库茨克公司驻库伦分公司的经理。大掌柜乘坐的这辆俄式的三驾四轮马车就是彼夫佐夫提供的。出于对归化通司商会最高领导人的尊重,彼夫佐夫在得知大掌柜到达库伦的当天,就到大掌柜下榻的大盛魁库伦分庄拜访了大掌柜。伊尔库茨克公司是与大盛魁打交道有一百年历史的老相与,大掌柜王廷相和伊尔库茨克公司的总经理波波夫在个人之间也是极为熟识的老朋友。熟知这一切的彼夫佐夫提出以他们公司的四轮马车代替大掌柜从归化带来的双轮单辕中式马车,大掌柜欣然接受了。而陪大掌柜前往恰克图对彼夫佐夫来说就是礼貌必须的了。 
古海骑着马跟在四轮马车的旁边,后边跟着负责保卫工作的薛拳师和他的两个徒弟,再后边是库伦办事大臣贵斌为示友情派出的三名官役,以及大盛魁库伦分庄和恰克图分庄上由二掌柜盛祯派来的专门迎送大掌柜的掌柜和伙计。总共十八个人,全都骑着马。 
队伍爬上一座被薄雪覆盖的高坡,鸟巢似的恰克图全景呈现在了眼前。古海兴奋地靠近大掌柜的轿车大声问:“前边就是恰克图吧?——大掌柜。” 
“是哩,是哩,这就是了!” 
大掌柜在座位上欠起身子,也挺兴奋,抬手指了指凹地间那一片建筑群。 
大掌柜的一双手早就在几十年前就冻掉在西伯利亚雪原上了,这会儿何以又有一双手长出来了呢?这就要说到古海。这个脑瓜玲珑剔透的小子,不管什么事一旦由他做出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王福林跟了大掌柜那么多年,是颇受器重的一个贴身伙计,但是王福林在大掌柜身边日夜侍候着,对大掌柜的那双残废的手硬是熟视无睹。后来接替王福林的那几位就更别提了,尽皆愚钝之辈,一个个没干几天就被大掌柜撵跑了。只有古海,这个鬼精灵,跟了大掌柜不到一年,七鼓八弄的竟然拿细牛皮做出一双假手给大掌柜装上了!这大概也与他入号前在姑夫鞋店里帮忙,对皮革的性质熟悉有些关系。那双细牛皮的假手做得惟妙惟肖,手指头和手掌都自然弯曲,右手的大拇指还微微翘着,极为逼真;还拿颜料把一双假手染成了肉色。不了解的人乍一看根本不会以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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