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禁by 嗜血》第9章


风渐渐趋于柔和。 
“休,张嘴————舌头破皮了,上鄂多处裂口。”他由瓷瓶中取出一颗清莹的药丸。 
“很香。” 
“嗯,”他微笑点头,“来,含在口中,让它慢慢化开。” 
我依言服下。沁幽的香味立即在口中溢开,冰纯的药液冲散了伤口的痛楚。 
“关于出宫的事,休,我现在不逼你。我可以等,心甘情愿,”晨突然自背后搂住我双肩,“我会等到你点头那一刻为止,一天、一月、十年,哪怕五十年…………”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但我,想看。 
“五十年?那时候我在哪里?”我笑得苦涩。万岁吗?历史上还没有真正能活到万岁的帝王。连过百岁都难………… 
“唔!————”头突然被他扳过,唇被用力地堵住!伤口…………好痛!我皱眉瞪视眼前的人,然而在见他一脸凄恻欲绝的表情后,怒气竟莫名地消了大半,甚至渐渐平息下来。只是,口中的伤痛依然噬人……………… 
他吮吸着我的舌、我的齿、我的唇。 
舌被他侵蚀,齿被他侵蚀,心亦被他侵蚀!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不逼我吗?你的行动分明就是在逼迫我!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我…………不会出宫…………”我几乎咬断了我的牙根。 
“啪”!————我捂住突然被打的脸颊,出神了片刻,然后,手放下,笑声由喉间逸出。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挨打。 
“哈哈…………”原来是这般锥心的疼! 
“休————”打我的人用力地搂住我,紧搂住我,“休,我会等,我会等…………”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咬住又再溢血的唇。好痛…………好痛…………痛得噬人………… 
“我等!我愿意等!!等到你答应!等到你点头!休!!”肩上的力道更重了,勒得我喘不过气来————窒闷的压迫感。 
“不会有的…………” 
————我坚持的,不过是我残存的自尊。 
连这也要剥夺吗?或者,早已被损伤殆尽?………… 
14 
我总是刻意地避开牡丹盛绽的春季。现时这凉凉的仲秋,御花园里长着满眼满眼瑞絮缭眼的菊花。我不爱菊,它太潇洒太清傲,从它身上完全找不出自己的影子。但我爱陶潜的诗: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偏执地爱。我爱他淡泊地咏着菊花,那份宁静也是独特的一种狂傲。陶潜,贞朴的白菊、傲艳的火菊,都是那样地适合他。是菊化身为他还是他化身为菊? 
“皇兄还是一样地悠哉。” 
一声问候,听不出是羡慕还是嘲讽。 
“你很想看到朕累死?”我的视线没有从菊丛上移开。 
“呵,臣弟不敢。”来人大刺刺地在我身旁坐下。 
“北境的战事告结?”他此刻看来比我更闲。 
“回来探亲。” 
“哦。” 
我与二皇弟凝的关系并不算好。但我却很放心地将军权交给他。是因为在众多兄弟之中只有他与我是同母所生?我不否定这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我似乎在隐隐期待着有人能够将我从这皇椅之上推下去…………就算下场狼狈凄惨不堪……………… 
“皇兄…………好像瘦了?” 
我下意识地一摸脸颊,挤出破碎的笑:“哪有,是胖了。”说话的同时,抬眼看他———— 
秋日爽洁的光映着他俊挺的五官———— 
“皇弟也…………”更沉稳了。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凝,就算站立在淡泊的菊丛之中也毫不突兀了。岁月,如此轻易地改变一个人。我呢?是否也被改变? 
“皇兄。” 
“嗯?” 
一件滚着淡蓝边纹的长袍披到我肩上。 
“天凉,还是少待在外面比较好。”凝的脸与淡柔的菊相重叠。 
我捏住脚边拖地的袍摆,有些愣怔:“为…………什么?” 
凝被问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当然是为你自己的身体着想。” 
为…………我自己? 
‘皇上,保重龙体————为了社稷安定。’ 
‘皇上龙体的康泰就是天下万民的福分。’ 
为社稷、为国家、为天下、为人民、为百姓、为苍生…………我的使命,肩上的职责使然…………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没有抱怨…………但是,太多的人说太多的人重复,我耳边似乎理应是这句了…………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借着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耳边呼着重复不腻的话…………我为天下!然而———— 
‘当然是为你自己的身体着想。’ 
————我的心一直渴盼接受的,原来是这样一句稀松平常的话语………… 
“皇兄?皇兄…………为何突然掉泪?”凝的声音有些恍惚了。 
我捂住酸涩的口鼻:“菊花…………太温暖了。” 
15 
‘休,我会等,我会等。’————有多久没有见到夜晨了? 
“皇上,刚刚凝王派人送来了礼物。”殿外太监轻轻地叩门。 
礼物? 
“呈进来。” 
“皇上请过目。”太监手上托着个精致的水晶盘,上面盖了张紫底彩纹的锦帕。看不出里面到底盛了何物。 
“放这儿吧。” 
“是。奴才告退。” 
会是母亲遗下的玉环?父皇的一撮枯须?人参?鹿茸?丹药?……………… 
我掀开锦布———— 
一枚雅致的香兰弧簿驳靥稍谟衽讨小!?br /> 兰……………… 
我颤抖地拿起那枚香兰,紧紧捏住。 
这是什么?凝…………这算什么?! 
我拼命逼迫自己忘记的,你又再将它呈现于我眼前。我忘得了吗我还能忘得了吗? 
“来…………人…………” 
“万岁爷有何吩咐?” 
“摆驾…………去瑞宫。” 
瑞宫的纸窗上映着两具交缠的黑影,未熄的宫灯笼着他们,渲了点迷幻的狂野。 
我的突然驾临,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卸轿,”我噙起一抹冷笑,“施平,去敲门。” 
“万、万岁爷,这、这…………不太…………”施平白皙的脸蓦染上一层红晕。屋里的人在干什么他不是看不出来。在我的腿残掉之前,施平算是得我宠幸时间最久的太监了。以前,我总是很爱太监们光洁无须的脸庞,变态地爱。 
“那朕去。————”我笑得面无表情。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没有动怒。 
“万岁爷!奴才知罪!奴才这就去!” 
施平疾疾的步子迈上台阶,但由于太心急,才走不到几步就被绊倒,重重地跌下去。他身体的落地声与喉中的痛呼声交相辉映————太监独有的尖叫声呵。如此巨大的声响,想不惊动殿门里的人都难。 
“啧————”休晨凝着眉拉开殿门。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在不高兴被人打断。 
“五、五殿下…………” 
“施平?————”休晨的目光立刻向我这边投来,我朝他露出浅浅的笑。 
他懊恼地甩手,不顾光裸着完美匀称的挺拔身躯,大步朝我走来。 
大敞的殿门中偷偷溜出一道娇小的人影,怀里抱着太监服————原来是个小阄奴。 
“夜呢?”我望着那偷跑的人影。 
“他出宫了。”休晨不顾太监们错愕的目光,大手轻抱起我。 
幸好抬轿的都是哑巴,而施平的口风向来都紧。 
抱我踏入门内后,他轻掩上殿门,将我放到一张躺椅上。 
“休,那只是发泄。”休晨将凌乱的床襦扔到地上。 
“为什么不找宫女呢?”我阖上双目,轻笑。 
“女人不是工具。”————原来是怜香惜玉。跟我不同,我是厌恨抱女人。 
“那太监就是了?”稀奇,我竟会为阄奴抱不平。 
“是。”意外坚定的语气。我讶异地睁眼,见休晨俊美的脸与我近在咫尺,我脸上的笑容僵住,逃避般地别开脸————他脸中的哀怨震慑了我! 
然而他偏偏要与我为难,偏偏要扳过我的头,逼我望入他那双眼中。 
“太监注定是工具。因为第一次见休,休的怀中就搂着太监…………” 
他狠狠含住我的唇,似欲将心中苦痛、怨意、懑慨全部传递给我。 
是…………嫉妒?嫉妒被我抱过的太监————妒意转为了恨意?为什么会嫉妒?为什么要嫉妒?为什么会恨?为什么要恨?————我不懂!我实在不懂! 
“休……”停止了舌与舌的纠缠,休晨眸中的狂怒转为温柔。 
“为什么…………想杀我?”对,恨的是我,他恨的其实是我。我无法忘————兰是替我而死。 
一直令我耿耿于怀的疑问,一直令我无法释怀一直令我无法不去在意的疑问————为什么想杀我?为什么要杀我?二十记的廷杖真的就能激起他们如此深沉的报复?————无辜逝去的兰,该死的不是兰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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