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有点野》第65章


殷世煊轻“嗯”了声,再没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偎抱着廉幽谷,在雪地里欣赏了少倾。
过了会儿,翡翠忍不住前来传膳,说“饺子熟了”。殷世煊这才拉着廉幽谷作离去状,冷不然问道:“新年了,想回廉府探望吗?”
廉幽谷愣了下,“廉府……”一个极为遥远的称谓,仿佛和她毫不相干的两个字。因了血缘的关系,总是在她几近遗忘的时候,旁人发人深省地将它提及。
好在,廉幽谷已经不是那个只知贪乐,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姑娘了。虽然对此不喜,可她现在是殷世煊的妻子,北周的太子妃。想要高枕无忧地过幸福小日子,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比如这个令她夫君头疼不已——十多年前就将她遗弃了的父亲大人,一朝权相,廉昌丰。
“没有关系,初八开朝,时间宽裕,什么时候想去了跟我说一声。不想出门受冻的话,就窝在宫里,外头有我出面打点,也不妨事。”殷世煊这话说的,只差没有挑明直言道:有老公在外头罩着,你在家中吃好玩好。
廉幽谷立刻臊红了脸,咬紧唇缘道:“夫君又在取笑我了,我虽不亲廉府,但娘亲还受着廉府的照拂,回去探望是应当的……”她放缓言辞道:“你身子不好,小谷一人前去也就够了。”
殷世煊定然不是取笑她,确实是希望她乖乖待在宫里养身子。之所以提那个问题,一是试探她相廉府的态度立场,再来是暗示自己今后的动作打算——在行事之前,预先听得她的想法,完全是出于对她的尊重。
而廉幽谷显然也听懂了这两个层面的意思。自打上次遇刺事件全范围发酵后,她身为受害的一方,也算将这东宫之处境摸了个轮廓明晰。抛开二公子三公子及皇后在宫中的围堵不说,单她那位国相爹爹,一直虚于委蛇,何曾不是想借殷世煊的太子身份,在利益集团里头分得一杯羹。
这也就罢了,若再往深里想,这位父亲大人以敛财为根基,胁财银以令国政,与诸侯窃国又何尝有异?
殷世煊想拿廉府来开第一刀,这个道理,廉幽谷是懂的。
可懂归懂,作为与从廉府出嫁过来的女儿,在这件事情上稍稍有个情感偏颇。面对亲人与夫君之间的较量,饶是将她放置一旁不入其局,那其中滋味想也难当。
而殷世煊有此一探,便是出自于此的考量。
“从来就没有让你一人回门探亲的道理,身体不是大碍,我自当陪着。”殷世煊好整以暇,瞧见廉幽谷面上纠结的神色,只埋怨自己将话问得太早。
正想安慰两句,不想廉幽谷整个小身子就往他怀里扑了过来,眼眶中包着两圈泪花。他便轻柔地拍着她的肩,道:“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夫君,你跟我说说,家人是什么?”廉幽谷嘟囔地悄言问,声音几不可闻。
殷世煊怔了怔,“家人……”对于他来说,倒还真是个奢侈的名词,“我想,家人就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吃同一碗米羹,饮同一井清水,对外抱作一团,对内相亲互爱,如此踏过大风大浪,相携共度一生的人吧。”
廉幽谷对此回答不置可否,拧回身子,泪眼惺忪地瞧着他,“那我知道了,夫君就是我的家人。”
殷世煊蓦地有些感慨。在这深宫之中,除了生母瑜夫人外,迄今以来,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般严肃的话。
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廉幽谷在廉昌丰与他之间,最终选择了他?
殷世煊不想操之过急,心疼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先去吃点东西。”如此又将此事搁置了下去。
~
正月初五,是盛京文星街传统的迎财神日。每到春节这一天,商贾择时互市,庙会彩灯织锦,繁华喧闹不在话下。
除了百姓自作消乐之外,三里东街亦不乏富贵子弟,为逃避年俗繁文缛节,至此游灯观花。
正午时,殷世煊简车出宫,带着廉幽谷去庙会上兜玩了一圈儿。及未时三刻,殷世煊同廉幽谷在市集上选捡些许钗环玩意,才又驱车赶往廉昌丰府上拜年。
廉昌丰没有事先收到拜帖,这一日正于家中“破五”。全府老少丫鬟忙着将鞭炮从每间房屋里往外头放,边放边往门外走。至到宅门外边,才不期遇见殷世煊的车驾。忙进去唤了老爷。
廉昌丰从花厅内放茶下来。疾步出门时,车驾上的礼盒正一咕噜地往下卸。
他即刻一扫衣袖,叱喝一旁的长子,道:“书豪,还不快去帮忙!”
廉书豪被吼了一跳,身上的懒劲儿登时春风化雾,连不迭地上去帮手拧东西。
殷世煊一面客套推却,一面与廉昌丰寒暄问安请礼。廉幽谷怯怯站在身后,细声唤了“父亲安好”,廉昌丰才想来同她请了礼。
进府后,厅内正在说话的一干人等出来相迎。程凤昔与廉香玉以主家身份首当其冲,嬷嬷丫鬟人等除外,旁侧还有少府谢长言,太仆代萧禾两位大人并四/五随从。以着一个完好的会晤列队前来,声势浩大地可比开朝问政。
廉幽谷四面搜寻,没有见到叶箐的身影,不时颓丧了两分。
殷世煊同是往人群睨了一眼,随口感慨道:“好热闹呀,廉大人。”
犹记得上次归省之时,殷世煊还不计同廉昌丰的尊卑之别,以“岳父”之名热络相称。半年过后,不仅这称谓变了个调儿,且这话里头摆带恰到其处的威压,多一分傲慢,少一分式微。廉昌丰自也听了出来。
联想到岁末盛京谣传山石育盐的事件,廉相心中自有分寸,言笑不苟道:“殿下说笑了,过年过节的,承蒙两位大人记得老夫,走亲串友之际望慰一二,实在感激不尽。”说罢,放下身段对那二人各对了眼色,将殷世煊引往席上设座,“殿下请。”
殷世煊也从善如流。
簇拥入座后,信手端来婢女呈上的青瓷茶盏先品一口,拂开茶花道:“兰香高爽,醇厚回甘,汤色清绿明澈,茂盛而不显露。廉大人府上的太平猴魁与徽州进贡的老茶,滋味不尽相同呢。”
面对殷世煊的请君入瓮,廉昌丰笑而不惧道:“殿下慧眼,正是陛下前年赐赏的两戥。因老夫粗事惯了,罕物受潮,这才舍得拿出来食飨。只怕味道不及宫中,让殿下笑话了。”
殷世煊放下茶盏倒无甚笑意。只感叹廉昌丰这个老家伙果真是个兵来将挡,滴水不露的。
于是也放弃机锋来回,说了会无伤大雅的话。
包括二老身体,宫中闲琐事物等等。一应鸡毛蒜皮的事均是殷世煊关切探问,廉昌丰唯诺奉答,两位外臣坐立不安地旁听,程凤昔有下无一下地附和赔笑。整个过程下来,既显枯燥,亦无意义。是以半个时辰下来,厅内侍候的婢女仆从们也开始疲乏走神。
“夫人、香玉,去将春晖阁收拾一下吧。后厨那里,跟嬷嬷们说一声,今天晚席多置菜肴。”廉昌丰低声吩咐,程凤昔听着就正要起身。
殷世煊这时才回味过来,婉拒道:“廉大人不必客气,我与小谷稍后便回了。”
谢长言与代萧禾两人端直了背脊,登时便松了气。
谁料廉昌丰顶了天大的胆子,装腔作势道:“这怎么成,殿下带太子妃回门拜年,于礼于节,老夫都应当招待好殿下才是。若殿下只是坐坐便走,老夫有失礼仪不说,这不管是传至哪里,少不得误认为老夫怠慢了殿下。今日还是留府一住吧。”
这番话显然是廉昌丰惺惺作态给殷世煊看的。是要虚以应承留下,还是驳回他廉昌丰的面子,孰轻孰重,殷世煊的态度在此显得尤为重要。
殷世煊拢拢眉,在心中暗骂了老狐狸一通。嘴角的笑意不深不浅,有那么一刻险些把持不住,差点儿挑断了他们之间名存实亡的连系。
双方僵持不下,谁人脸上莫不是咬着一口笑意。
廉幽谷见事态不对,当即放下闲心,急忙插口道:“父亲有所不知,今日盛京百姓皆迎财神爷,女儿在来时路上遇见了花灯庙会。”她渐渐调整语速道:“父亲知道,女儿自出生以来,还从未逛过灯会。一时欢喜不过,已跟殿下求了旨意。不时拜完年就去凑它热闹,故今日便不留府了。”
廉幽谷不卑不亢,着重强调了“父亲知道”四个字。意味着别人不知道,廉昌丰必然心知肚明:她何以自出生以来从未逛过灯会——还不都是因为他廉昌丰当年畏妻弃子的缘故?
☆、直面交手(一)
这件事情,盛京人尽皆知。廉昌丰再死缠烂打下去,面子上就真的挂不住了。
大年初五,宜和不宜破。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