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历史研究--玉搔头中短篇集》-玉搔头中短篇集-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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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绅的本官是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是他所兼的差使。李逢吉请旨将李绅调为御史中丞。御史中丞是御史大夫的副职,与中书舍人同为正五品上。因御史大夫在安史之乱后经常空缺,中丞号称“宪台之长”,属于次对官,赴阙听对时的序列只在宰相之后,也很有权势。李绅平级调动,又是调任较好的位置,所以李宥不疑有他,很快同意了李逢吉的建议。但是,细心的人却注意到,经常空缺的御史大夫突然也有了人选,那就是赫赫有名的韩愈。他从吏部侍郎改任京兆尹,兼御史大夫。这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事调动。奥妙就在于京兆尹虽然坐镇京师,在长安城威风八面,但规格上同于省官,按旧例上任时应赴御史台谒见执掌风宪、地位超然的御史中丞,这就是所谓的“台参”。但是,韩愈改任京兆尹时兼任“御史大夫”,是御史中丞的上官。从这个角度看,情形应该反过来,由御史中丞李绅以副贰的身份参见韩愈。
这是一次精心安排的混乱。
褊直暴躁的李绅遇上了同样褊直暴躁的韩愈,两人谁都不愿意让步,指责对方不遵循旧例。此事很快就弄得沸沸扬扬,朝野皆知。这时候,李逢吉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用有失大臣之体的名目将争执双方都数落了一通,并请旨将韩愈罢为兵部侍郎,而把李绅贬为江西观察使。貌似公允的处置掩盖了一箭双雕的阴险。李逢吉对韩愈的打压多少是属于附带的。这一番布局的核心目的在于将李绅赶出长安。为了确保目的不落空,他又精心制造出种种假象,诱使浑浑噩噩的李宥错误地认为,李绅本人有意离开长安。韩愈在不自觉中充当了李逢吉排挤李绅的工具。
就这样,长庆贡举案中风光一时的翰林三俊全军尽墨。
面对如此阴险的手段,李绅用自己的泪水唤回了天子的同情。不过,李逢吉并不担心。如果自己的政敌只能依靠泪水来抗衡自己,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李绅的族子李虞由于文章博学而知名一时,他自称不愿做官,因而隐居在华阳川。等到他的叔父李耆任左拾遗后,李虞写信给李耆,请求向朝廷推荐,不料这封信误送到李绅手中,李绅便写信讥讽他,并把这件事在大庭广众中张扬。李虞得知后非常气愤,于是,求见李逢吉,把李绅平时暗地里议论李逢吉的话全都告诉了他。李逢吉更加憎恨李绅,于是,让李虞和补阙张又新,以及侄子、前河阳掌书记李仲言等人探察李绅的过失,然后,在士大夫中间张扬,并说:“李绅暗地里窥察士大夫,凡有人在一起议论,便指斥为朋党,向皇上告状。”由此士大夫也大多忌恨李绅。
李逢吉不露声色地把李虞、程昔范、姜洽等爪牙陆续安排到拾遗、补阙等位置上。这些官职最重要的职能就是弹劾大臣。李逢吉要让李绅陷入白章纷飞的窘迫境地。考虑到程昔范、张又新等人毕竟是士大夫,搏击李绅的时候多少有所顾忌,力度可能不够,李逢吉听从张又新、李续之的建议,从河北找来了凶悍的前邓州司仓参军刘栖楚。李逢吉需要的,就是这种无所顾忌的政治打手。
面对李逢吉的步步进逼,形单影只的李绅束手无策。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病入膏肓的天子。
李宥终于一瞑不视。李逢吉一党知道他们解决李绅的时机到了,开始日夜策划。在楚州刺史苏遇的建议下,他们为了避免李绅给新皇帝留下好印象,决定在第一次开延英殿听政之前就对李绅下手。李逢吉让知枢密王守澄对新皇帝说:“陛下所以能被立为皇太子,我全都知道,主要是李逢吉的功劳。像杜元颖、李绅这些人,都是要立深王李察的。”度支员外郎李续之等人接着上奏,也同样说。这时,李逢吉也上奏说:“李绅不忠于陛下,请予以贬谪。”二月,癸未(初三),贬李绅为端州司马。于是,李逢吉率领百官上表称贺。退朝后,百官又到中书省称贺。这时,李逢吉正和张又新在中书省交谈,守门人不让百官进去,百官等待很久,只见张又新挥汗而出,向百官作揖说:“李绅贬官端州一事,我不能再退让了。”
百官都惊愕退下,惧怕张又新。百官称贺时,只有右拾遗内供奉吴思不作祝贺的表示,李逢吉发怒,任命他为吐蕃告哀使。丙戌(初六),贬翰林学士庞严为信州刺史,蒋防为汀州刺史。庞严是寿州人,他和蒋防都是由李绅推荐到翰林院任职的。翰林三俊的势力被扫荡一空。李逢吉一党坐大的局面已经形成。
给事中于敖向来和庞严关系密切,他把贬谪二人的敕书封还朝廷,百官都以为他要为二人辩解,因而替他担忧说:“于给事敢于为庞、蒋二人辩冤,触犯宰相,真是不容易啊!”后来,于敖上奏辩驳时,反而说对二人贬得太轻。
李逢吉在取得绝对优势以后的表现,正如《旧唐书》所说的那样,“欺蔽幼君,依凭内竖,蛇虺其腹,毒害正人”,而他身边的“八关十六子”攫取高位以后,一边充当李逢吉的爪牙,在朝廷中肆无忌惮地欺压还有些正义感的士大夫,一边贪污纳赂,“有求于逢吉者,必先经此八人,无不如意者”。这种明目张胆的倒行逆施最终把李逢吉一党弄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他们离覆灭的日子也不远了。
张又新等人仍然忌恨李绅,每天上书朝廷,认为对李绅贬得太轻,敬宗许可杀李绅。朝臣都不敢再言,只有翰林侍读学士韦处厚上奏,指出李绅被李逢吉的党羽进谗言诬陷贬谪,人们都感到震惊,无不叹息。李绅是由穆宗提拔任用的大臣,即使他有罪,也应当本着对父亲尽三年孝道的精神,对他予以宽容,何况他根本无罪!李逢吉一党的倒行逆施激怒了多数文官士大夫,他们开始寻求途径,打破李逢吉奸党独揽朝纲的局面。那么,谁有资格对抗位高权重的李逢吉呢?翰林三俊刚刚铩羽而归,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元气;韦处厚资历还浅,不足以抗衡奸党;萧俛的资历和人品倒是让人信服,但他一心求退,无意进取;更何况,萧俛的同年令狐楚还是李逢吉的密友。只有一个人,论资望、论才干、论人品,都在李逢吉之上,是抗衡和取代李逢吉的最佳人选——那就是山南西道节度使裴度。敬宗看到裴度的奏折上没有同平章事的官衔,问韦处厚是什么原因?韦处厚就把李逢吉怎样排挤裴度的情况作了详细的汇报,敬宗说:“怎么到了这种地步!”这时,李程也劝敬宗对裴度表示敬重,于是,丙申(十八日),敬宗加封裴度同平章事的职务。
只有他才能得到文官集团多数人的拥护,裴度的朋友,甚至和裴度曾有过节的人,现在都聚集在裴度的旗下,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反李势力。于是,唐敬宗多次派人到山南西道的治所兴元去慰问裴度,向他秘密地转告即将召回朝廷重用的日期。于是,裴度上奏朝廷,请求入朝参见皇上。
裴度刚到京城时,百官纷纷前往看望,以至门满为患。谁都能看出,李逢吉一党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冰山将倒,八关十六子们人心涣散。他们有的还想垂死挣扎,李逢吉和他的党羽千方百计地诋毁裴度。敬宗虽然还年轻,但也洞察张权舆的诬陷和诽谤,对裴度更加亲近信任。京兆尹刘栖楚开始悄悄地尝试改换门庭,希望能侥幸躲过这场清算。可是,太晚了。
随着李逢吉一党的瓦解,中唐的党争也即将呈现出新的局面:
第一,该党的核心圈一分为二。一支以李仲言,也就是李训为代表,包括了张又新等人,潜伏多年后卷土重来,在长安兴风作浪,并最终导致惨绝人寰的“甘露之变”。更多的人随着李逢吉罢相离开了长安,淡出了决策层。据《程氏人物志》载,程昔范“会朋党事起,坐李公累,堙厄累年,卒于家”;刘栖楚被韦处厚赶到岭南烟瘴之地,任桂管观察使,并死在任上。
第二,李逢吉一党的边缘势力,和李逢吉保持着良好关系并分享他的权力,但又没深度介入他们的种种恶劣活动中的人物,如牛僧儒、李宗闵等,则在新的形势下重新整合,逐渐孕育出一个盘根错节的朋党——牛党。
第三,与李逢吉奸党抗衡的翰林三俊中,元稹暴疾卒于武昌军节度使任上。另外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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