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_001》第240章


“多亏得杨抚台。”彭玉麟有意推美杨昌浚,“象张虎山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杨抚台是不知道,如果知道,早就下令严办了。”
“饮水思源,全靠彭大人为我们作主。”为首的老绅士说,“但愿彭大人公侯万代!”
地方士绅实在是出自衷心的感激,所以在彭玉麟到大堂行礼的那时,已经作了一番商量,要攀缘留他三天,星夜到杭州邀戏班子来演戏助觞,公宴申谢。又要凑集公份,打造金牌,奉献致敬。当然,金参将和县大老爷那里也有意思表示。但彭玉麟坚决不受,再三辞谢,不得要领,唯有星夜开船,一溜了之。
到了杭州,下榻在俞曲园的“西湖第一楼”,除却杨昌浚以外,官场中人,概不应酬。本意诗酒流连,到八月初再进京,叩贺大婚,那知第三天便看到两道明发上谕,一道是指责黄翼升颟顸,“本应即予惩处,姑念该提督从前带兵江上,屡著战功,从宽免其置议”,长江水师提督自然干不成了,“准其开缺回籍”。接替的人,出于彭玉麟的密保,是曾国荃下金陵,首先登城十将之一,得封男爵,而以建功狂喜,放纵过度,得了“夹阴伤寒”而死的李臣典的胞弟李成谋,由福建水师提督调任。
另外一道是批答彭玉麟“酌筹水师事宜请旨遵行”的折子,说他“所陈四条,切中时弊,深堪嘉尚”,连夹片附奏“请停止水师肆习弓箭”,共计五项兴革,一概批准。
感激皇恩,彭玉麟便想提早入京,恰好两江总督衙门派专差递到一封信,是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沈桂芬出面写来的,催他早日陛见。这一来,自更不愿再耽搁,他的行踪一向简捷飘忽,说走就走,接信第二天就动身了。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
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
三二
这时离大婚吉期,只有一个多月,京城里自乾隆五十五年高宗八旬万寿以来,有八十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有些是象彭玉麟那样,奉准陛见,兼贺大婚的地方大僚;有些是解送贡品或者勾当“传办事件”的差官;有些是趁捐例大开,特为进京“投供”,顺便观光找门路的捐班官儿;有些是想抓住机会来做一笔好生意的买卖人;有些是什么也不为,只为赶上百年难遇的皇帝大婚,来看热闹。因此,大小客栈、会馆、庙宇,凡可以寄宿的地方,无不满坑满谷。
但是,也有逃难来的人。直隶在前一年就闹水灾,灾区之广,为数十年所未有,朝廷特意降旨各省劝捐,光是杭州的富商胡雪岩,就捐了棉衣一万件。直隶总督李鸿章一面办赈济,一面请款动工,整治永定河,已经奏报“全河两岸堤埝,均已培补坚厚”,照例办“保案”嘉奖出力人员。那知夏末秋初,几番风雨,永定河北岸竟致溃决,保定、天津所属州县,亦都发了大水。没有水的地方又闹蝗虫,然而这不能象上年那样,可以请赈,因为事情一闹开来,必要追究决河的责任,便只好尽量压着。于是苦了灾民,无可奈何,四出逃难,就有逃到京师来乞食的。
偏偏清苑县地方的麦子长得特别好,一棵麦上有二个穗,这称为“麦秀两歧”,算是祥瑞。李鸿章想拿它来抵消永定河的水灾,特为捡了“瑞麦”的样品,专折入奏,这一下恼了一个御史边宝泉,教李鸿章讨了好大一个没趣。
边宝泉是汉军,属镶红旗,他是崇祯十五年当陕西米脂县令,以掘李自成祖坟出名的边大绥的后裔。同治二年恩科的翰林,他的同年中,张之洞、黄体芳都是议论风发,以骨鲠之士自名的人,对李鸿章的不满,由来已非一日。但翰林如不补“日讲起注官”,不能直接上奏言事,边宝泉则是恰好补上了浙江道监察御史,名正言顺的言官,便由他出面来纠弹李鸿章。
这篇奏疏,经过好几个文名极盛的红翰林,字斟句酌,文字不深而意思深,所以一到皇帝手里,立刻就被它吸引住了。一开头“祥瑞之说,盛世不言,即‘丰年为瑞’一语,亦谓年谷顺成,民安其业,以是为瑞耳!未闻水旱频仍,民生凋敝之余而犹复陈嘉祥、谈瑞应者也!”就让皇帝脱口赞道:“说得实在!”
再看下去是引证史实说麦子一茎两歧甚至七、八歧,不足为奇,北宋政和二年,就有这样的事。皇帝心想,政和是亡国之君宋徽宗的年号,照此说来,麦秀两歧,算什么祥瑞?于是又不知不觉地说了句:“岂有此理!”接着便喊:“小李,你查一查今年的‘缙绅’,边宝泉是什么地方人?”
小李查过答道:“是汉军镶红旗。”
“他从小住在什么地方?”皇帝指着奏折念道:“臣少居乡里,每见麦非甚歉,双歧往往有之。‘这’少居乡里‘是那儿啊?”
小李大为作难,但是他有急智,略想一想随即答道:“不是山东,就是直隶。反正决不是江南。”
“你怎么知道?”
“江南不出麦子。”
“说得有理。”皇帝表示满意,把视线仍旧回到奏折上。
这下面又是引经据典,说马端临的《文献通考》,举历代祥瑞,统称为“物异”,祥瑞尚且称为异,现在“以恒有无异之物而以为祥,可乎?”接着便谈到直隶的水灾,在“双歧之祥,抑又何取”这一问之后,说直隶州县“逢迎谀谄,摭拾微物,妄事揄扬”,李鸿章对“此等庸劣官绅,宜明晓以物理之常,不足为异,绝其迎合之私,岂可侈为嘉祥,据以入告?”忧虑“此端一开,地方官相率效尤,务为粉饰,流弊有不可胜言者!”因此“请旨训饬,庶各省有所儆惕,不致长浮夸而荒实政。”
此外又附了个夹片,请求撤消永定河合龙的“保案”。皇帝一看,毫不迟疑地提起朱笔,便待批准。
“万岁爷!”小李突然跪下说道:“奴才有话!”
皇帝诧异,搁下笔很严厉地说:“你有什么话?你可少管我批奏折!”
“奴才那儿敢!”小李膝行两步,靠近皇帝,低声说道:“前儿慈安太后把奴才找了去,叫奴才得便跟万岁爷回,奏折该怎么批,最好先跟慈禧太后回明了再办。”
皇帝不响,面色慢慢阴沉了。小李自然了解他的心情,早想好了一句话,可以安慰皇帝。
“万岁爷再忍一忍,反正最多不过半年工夫。”
半年以后,也就是同治十二年,皇帝便可以亲政了。大婚和亲政两件大事,在皇帝就象读书人的“大登科和小登科”,是一生得意之时。但对慈禧太后来说,真叫是“没兴一齐来”!
为了皇帝选立阿鲁特氏为后,慈禧太后伤透了心,倘或纯粹出于皇帝的意思,还可以容忍,最让她痛心的是,皇帝竟听从慈安太后的指示。十月怀胎亲生的儿子,心向外人,在她看,这就是反叛!而有苦难言,更是气上加气,唯有向亲信的宫女吐露委屈:“我一生好强,偏偏自己儿子不替我争气!”
争气不争气,到底还只是心里的感觉,看开些也就算了。撇下珠帘,交还大政,赤手空“权”那才是慈禧太后最烦心的事。一想到皇帝亲政,她就会想到小安子被杀,皇帝不孝,未曾亲政时就有这样公然与自己作对的举动,一旦独掌大权,还不是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一朝天子一朝臣”,嘉庆亲政杀和幌鹊劢游怀抡冒⒌募遥欢疾恢裁唇小把鎏迩仔摹保欢鞘乔『偷拦馍砗蟮氖拢谘垡槐眨裁炊级恢赖挂舶樟恕4丝套约夯乖冢然蚧实鄄还艘磺校┤缒梦馓睦础翱丁保凶约旱拿孀釉趺聪碌萌ィ磕鞘被实壑惶岸摺钡幕埃魉疾缓献约旱囊猓惶斓酵砭∩馊兆佑衷趺垂孟氯ィ?br /> 为此,自春到夏,慈禧太后经常闹肝气,不能视朝。入秋以后好了一阵,最近又觉得精神倦怠,百事烦忧,索性躲懒,随皇帝自己搞去。
然而慈禧太后实在是多心,慈安太后为了杀安德海及立后这两件事,一直耿耿不安。皇帝也常怀着疚歉,所以此时听小李提出慈安太后的劝告,心里虽不以为然,却绝无违背的意思,立刻就拿着奏折,到长春宫去请示。
“言官的话,说得对自然要听,督抚也不能不给面子。”慈禧太后带点牢骚的意味,“你总要想想,怎么才能有今天的局面?咱们是逃难逃到热河的!曾国藩一死,人才更要珍惜。如今办洋务,内里是文祥、沈桂芬,外头就靠李鸿章。有些话总署不便说,全亏李鸿章跟人家软磨硬顶,你不能叫他丢面子,在洋人面前也不好看!”
“是。”皇帝答道:“儿子先跟六叔商量。”
“对了!象这些折子最好交议。”
于是当天就把边宝泉的折子交了下去,第二天奉侍慈安太后召见军机,第一件事也就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