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文历史散文合集 作者:李国文》第42章


绺蓿谒嬖耙簧蛔鳌炔皇乔寰杆倌舷拢邮悖牍獾鄢闪朔玻畲箢窦绦弥鞠氯ィ共恢卸嗌偃送仿涞兀?br /> '滴溜子'禄山的,禄山的,潼关直犯。哥舒翰,哥舒翰,全军奔散,大驾去长安西畔,传闻凝碧池,胡奴开宴。趁此悄地更衣,奔从雕辇。
'尾声'朝冠脱却,轻裘换,将紫绶身中密绾,说不尽的家常凭伊自管看。
扈驾西巡何日还,不堪烽火满长安。
出门哪敢高声哭,多少胡儿勒马看!
(第二十一出《扈奔》)
《燕子笺》中,公元六世纪胡人杀进长安的情景,到了公元1644年,竟原样不差地出现在阮大铖的眼前。不过,那是胡人,这是清兵,那是长安,这是金陵。在戏文里,他使剧中人郦尚书扈驾出奔,忠心耿耿,矢志不渝;在现实中,这位先事阉党,感觉臭得不够,再投清廷,以求臭上加臭的阮大铖,很快就变节投降,像当年汉奸为日本鬼子带路扫荡那样,发蓄辫,胡服左衽,从清军攻仙霞关,自告奋勇,作马前卒,走在最前面。
他没想到,在山高路陡的峰巅,不小心碰到一块石头,像是挡住他脚步,不让他往前走,绊了一跤,立即仆倒在地,此人遂像一摊牛粪似的再也站不起来。
于是,这个中国文学史上的第一败类,结束了他卑鄙无耻的一生。
他死了,不等于中国文坛再也不会有类似人物出现,不过,能写出《燕子笺》优美文字如阮大铖者,恐怕再也不会有了。也许因为他这样一个为人为文反差极大的先例在,所以,对时下的一些作品不怎么样,而人品更不怎么样的同行,混迹文坛,洋洋得意,名利场中,狗屁捣灶,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因为,这帮小玩闹,纵使蹦,又能蹦多高?纵使跳,又能跳多久?随他去罢!
东山猛虎不吃人
李国文
李国文:新时期重要的现实主义作家,著有长篇小说《花园街五号》、短篇小说集《危楼纪事》、《没意思的故事》等。长篇小说《冬天里的春天》获首届茅盾文学奖。其小说较早地以时空交错的宏大结构反思“文革”历史,反映改革开放。近年致力于读史随笔写作,见解精辟独到,笔锋犀利传神,深受读者好评;最近新出版有《中国文人的活法》一书。

这是晚清诗人龚自珍早期作品《行路易》长诗中的起首一句。
龚自珍(1792—1841),字伯定,名巩祚,号定庵,浙江仁和人。是一位思想家,文学家,更准确地说,他是以别树一帜,不同凡响的诗人形象,存活在中国文学的史册上,为人景仰。
想起他,一般先说到他的诗,尤其七绝,简直被他写“绝”了。其次说到他的浪漫,他和那位美丽太太的恋情,以及因此之故的暴死。然后,才是他振聋发聩,拯危救亡的文章,包括他一心一意要与钦差大臣林则徐,他的诗友,他的同道,一起到广州禁烟,为大清王朝做些什么的雄心壮志。
总之,在中国近代史上,他是一位具有启蒙意识的志士,在中国文学史上,他是一位具有创新精神的文人。
谈到他的诗,明清以降,诗家虽众,出类拔萃者也不少,但像他这样,将诗之七绝一体,写到如此娴熟,如此完美的程度,其文字之丰采都丽,其词章之金声玉振,其意境之突兀奇美,其思路之峻刻险越,域内文人,堪与匹敌者真是罕见。以《己亥杂诗》为代表的三百十五首七绝,更达到艺术的绝顶,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那无拘无羁的浪漫情思,那弛张浩漫的灵犀诗心,那扑朔迷离的象征隐喻,那旨意深远的觉醒参悟,成为鸦片战争以后,绝大多数中国诗人师法之、宗奉之的楷帖。
谓予不信,细细玩味柳亚子、黄遵宪、鲁迅、毛泽东的七绝,不难在字里行间,发现龚定庵词彩的余风遗韵。
这首《行路易》诗,应作于公元1819年(嘉庆二十四年)春天的北京。开头五句,那种破天荒感觉,那种横空出世的感觉,使所有当时的中国人,为之耳目一新。
东山猛虎不吃人,
西山猛虎吃人,
南山猛虎吃人,
北山猛虎不食人,
漫漫趋避何所已?……
说实在的,这几句平实无华的大白话,别人不是不会写,也不是想不到,而是除他以外,压根儿没有人这样尝试过;即或有人尝试过,大概缺乏胆量拿出来面世,也就胎死腹中。
惟非常人,做非常事,这就是龚自珍的风格了,别人不敢,他敢。
那年的春天,倒是北京少有的风和日丽季节,春闱落第的举子,从东城总布胡同的贡院考场出来,套用三十年代文人惯用的外来语,诗人非常的“生的门答”,心绪相当郁闷。虽然,蹭蹬科场,一而再再而三的名落孙山,也麻木了,也疲沓了,也无所谓了。但这一次,意在必得竟不得,手到擒来竟不来,多少有点大不甘心。遂坐上家中长随来接他的骡车,回宣武门外手帕胡同的家。
不过,豁达潇洒的他,很快从惆怅的情绪中跳出来,他问自己,这仅仅是他个人的失败吗?NO!这位精通汉、满、蒙、唐古拉语的语言天才认为,这个国家不需要人才,这个社会容纳不了人才,其实倒是大清王朝的失败。
左无才相,右无才史,阃无才将,庠序无才士,陇无才民,廛无才工,衢无才商,抑巷无才偷,市无才驵,薮泽无才盗。
当彼其世也,而才士与才民出,则百不才督之缚之,以至于戮之。(《乙丙之际著议第九》)
一个人“才”的出现,一百个“不才”张开血盆大口要来吞噬。这样一个人才被“督之,缚之,以至于戮之”的国家和社会,你还能对她抱有什么指望呢?那时的龚自珍,未必具有封建社会走到终点,专制统治即将垮台的革命意识,但他以诗人的敏感,觉察到大清王朝已经烂到根上,无药可治的危机。于是,骡蹄踢踏,车轮咿哑,一路颠簸的他,在舒愤懑的“东山猛虎不吃人”的开宗明义之后,继续构思下去:
玉帝不遣牖下死,一双瞳神射秋水,
袖中芳草岂不香?手中玉麈岂不长?
中妇岂不姝?座客岂不都?
江大水深多江鱼,江边何哓呶?
……
我欲食江鱼,江水涩咙喉,
鱼骨亦不可以餐。
冤屈复冤屈,果然龙蛇蟠我喉舌间,
使我说天九难,说地九难!
踉跄入中门,中门一步一荆棘。
大药不疗膏肓顽,鼻涕一尺何其孱!
臣请逝矣逝不还。
这首愤世嫉俗之作,脱稿时间,虽然离鸦片战争还有20年光阴,可王朝之衰微没落的现象,无可救赎的命运,颓败腐朽的国势,醉生梦死的社会,那些“百不才”的昏君庸臣,权奸巨蠹,贪官污吏,文伥学匪,如同环伺着的猛虎,团团围定着有良知,想作为的中国人。有的正在吃人,有的将要吃人,“日之将夕,悲风骤至”,绝望的他,在诗之最后,不禁悲观地感叹起来:
乱曰:
三寸舌,一支笔,万言书,万人敌,
九天九渊少颜色,朝衣东市甘如饴,
玉体须为美人惜。
那年,他27岁。据《学人列传》,“幼聪明,能读等身书”;“其为学,务博览,喜与人辩驳,虽小屈,必旁征广引,得申乃已。”其外祖父段玉裁,为一代文字音韵大师,由于家学渊源的关系,他穷经搜典,治书为文,颇得真谛,从而饮誉文坛,是一个知名度很高的人物。
这首称不上规范,但却极具创新精神的诗,一经传抄,其惊世骇俗的声音,京师上下,为之一震。在文学这个领域里,敢为天下先,说起来是很容易的,做起来却是需要相当的自信。尤其对年资稍浅的文人来讲,他不能不考虑:一、别人会不会认可?二、若不认可,别人会不会笑话?三、仅仅是笑话,倒也罢了,会不会从此落下一个狂妄的名声?这都是要掂掇再三的。
接着,还有其四,在我们这样一个特别讲究论资排辈的国度里,文人这个集群,名气大小,成就高低,入道先后,资历深浅,意味着量级,意味着话语权,意味着在主席台的位置,意味着麦克风离嘴巴的距离。等等等等,都是很有考较和讲究的。假设当代一位诗人,就算有了类似“东山猛虎不吃人”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想法,能否有勇气不顾及前辈的脸,大师的脸,权威的脸,长官的脸,斗胆吼出来呢?我是持怀疑态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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