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第51章


胡宗宪又慢慢抬起了眼睛,望向李时珍:“李先生请问。”
李时珍不看他:“你是个有才的,心里也有社稷和百姓,为什么要去依附严嵩?”
胡宗宪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一下又怔在那里。
李时珍:“我虽然已在江湖,但躲不了,依然还要被这个王爷那个大员请去看病,听到说你的不少,你想不想听?”
胡宗宪紧望着李时珍:“先生请说。”
李时珍:“先说好的。给你是八个字的评价:知人善任,实心用事。用戚继光,逐倭寇于国门之外,东南得定。修海塘,减赋税,鼓励纺丝经商,百姓赖安。就凭这些,千秋万代,名臣传里本应该少不了你胡宗宪的名字。”
胡宗宪的目光又慢慢低了下去。
“不好的我不说你也知道。”说到这里,李时珍突然激动起来,“冲着这一次你为了浙江的百姓,先是抗上,现在又到处筹粮,我送你一句旁观者清的话,严嵩,尤其是严世蕃倒台就在这一两年之间。你不能够只是一味地以功抵过。”
胡宗宪又望向了李时珍。
李时珍也深深地看着他:“大义者连亲都可以灭,你应该站出来向皇上揭示他们的大奸大恶!”
胡宗宪:“先生,我答你一句,你不要失望。”
李时珍已经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神情。
胡宗宪:“谁都可以去倒阁老,唯独我胡宗宪不能倒阁老。”
李时珍:“为何?”
胡宗宪:“我可以不做名臣,但不能够做小人!”
李时珍紧望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知道用你,严嵩还是有过人之处啊!”
“部堂,李先生。”谭纶从舱外进来了,一脸的严峻。
胡宗宪望着谭纶。谭纶也望着胡宗宪。
胡宗宪慢慢站了起来,对着李时珍:“失陪,先生稳坐。”
胡宗宪和谭纶走出了客舱。
11大船船头舱板上
三帆高张,大船行得很快。
大船的后面一条条粮船都满张着风帆,蔽河而上。
胡宗宪、谭纶二人走到了大船的船头,亲兵队长领着几个亲兵立刻跑到船舷两边。
“波谲云诡。”谭纶在胡宗宪身边急迫地说道,“先是高翰文在第三天的议事时被他们逼着签字,当堂昏厥了过去。接着报淳安的灾民通倭,叫海瑞立刻去处决人犯。”
胡宗宪一震:“人杀了没有?”
谭纶:“海瑞没有行刑,当场将人犯都押到了大牢里,说是通倭的案子有天大的漏洞,派人送来了禀报,请总督衙门和巡抚衙门臬司衙门去共同审案。”
胡宗宪的嘴闭紧了,在那里急剧地想着。
谭纶:“另外还有呈报,沈一石公然打着织造局的牌子,运着粮船去淳安建德买田,算日子,今天应该已经到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胡宗宪语气十分沉重,“阁老小阁老,裕王还有徐高张都要摊牌了。”说完这几句,他激愤起来:“为什么要把皇上也牵进来!打着织造局的牌子,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谭纶:“狗急跳墙嘛!郑泌昌、何茂才知道自己陷进去出不来了,昏了头。”
胡宗宪:“还有那个沈一石,他是靠着织造局发家的,为什么要和郑、何二人搅在一起?”
谭纶:“就这一点,我也看不透。部堂,眼下最要紧的是淳安。海瑞不杀人,显然是冤案。这个时候还逼着灾民卖田,如此这般,很快就会激起民变。海瑞一个人在那里,顶不住。”
胡宗宪摇了摇头:“再往深里想想,出了这个变故,郑泌昌、何茂才会干什么?”
谭纶想了想:“要是通倭的案子是他们假造的,就会杀人灭口。部堂,必须你亲自去。只有你才镇得住局面。”
胡宗宪又摇了摇头:“我不能去了。商量好了以后,便叫船靠岸,我得立刻走陆路去戚继光大营。”
谭纶一惊:“部堂的意思倭寇会举事?”
胡宗宪:“内乱必招外患哪!”
12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牢里那十几个倭寇放了没有?”郑泌昌盯着何茂才。
何茂才本在那里出神,这时“哦”了一声,答道:“还没有。”
郑泌昌:“不能再放了。还有答应倭寇的丝绸也不能再给了。”
“那就只有立刻将那个井上十四郎还有那些刁民在牢里做了!”何茂才眼中又露出了凶光,“然后就以这一条立刻将海瑞拘押!”
郑泌昌:“派谁去做?”
何茂才:“叫蒋千户立刻就走,他和徐千户一起做。”
“你呀!”郑泌昌长叹了一声,“两个千户能够拘押知县吗?”
何茂才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要命。可我们俩现在也不能搅进去。”
郑泌昌:“叫高翰文去。”
何茂才眼睛一亮。
郑泌昌:“叫蒋千户、徐千户先去做第一件事,叫高翰文后脚赶到,让他去拘押海瑞。一定要赶在胡宗宪到淳安之前做定。”
何茂才终于明白了:“正好,买田的事就让高翰文和沈一石在那里办了。”
郑泌昌:“这可是最后一步棋了。做不好,你和我就自己坐到囚车上去吧。”
13淳安县大牢
无论省府州县,除了规模,牢房的规制都是一样的。通道,铁栅栏,石面墙地,而且在进入牢房通道的出口一律有值房。此时淳安县大牢的值房规格升了,成了海瑞临时办公的签押房。
门外站满了兵,海瑞却一律不让他们进来,守候在里面的是淳安县的差役,都挎着刀守在门口。海瑞一个人坐在临时搬来的大案前,翻阅着前任留下的账册案卷。
两个差役提着两只桶和一篮子碗筷,送牢饭来了。
“太爷。”差役放下了桶,对着海瑞,“该给人犯开牢饭了。”
海瑞望了望两只桶:“就在这里分了。”
两个差役对望了一眼,一个拿碗,一个舀饭,十几碗饭很快分好了。两个差役就把一碗碗饭往桶里叠。
“慢着。”海瑞叫住了他们,“每碗你们都吃一口。”
两个差役一怔:“太爷,这可是牢饭。”
海瑞:“每碗都吃一口。”
两个差役只好拿起了筷子,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每人端起一碗,挑起一团饭送到嘴里。那饭刚一入嘴,二人的脸都苦了起来。
正所谓“为人莫犯法,犯法不是人”。哪个朝代的牢里照例都由官仓配拨牢粮。牢头狱卒却从来不会把官仓的好米给人犯吃,都是卖了好的,再买陈年霉米,讲点良心的便配上糠秕,黑了心的便往里面掺上沙石。这饭怎么能吃?偏偏遇上这么一个太尊,居然叫送牢饭的差役先尝。二人心里骂着,却不敢不吃。
一人尝六口,十二碗都尝遍了。海瑞这才说道:“告诉所有的人,不要打量着在饭里下毒。毒死一个人犯,做饭的送饭的就把饭自己吃下去。”
两个差役:“不敢的。”
海瑞:“送进去吧。”
二人这才又将碗叠入桶中,提着桶,向通道走去。
还有个苦的,这时也走了进来,此人便是田有禄。
海瑞抬起头望着他。
田有禄在他大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揩着汗:“堂尊,只差没下跪了,卑职也只借到了两天的赈灾粮。”
海瑞:“都分发了吗?”
田有禄:“正在分发。”
海瑞便不再看他,低头翻着账册:“那就再去借,我说的是三天,还差一天。”
“堂尊,卑职再借不到了。”田有禄像是铁着心来的,语气便有些倔强,“担着哪一条,堂尊看着治罪吧。”
海瑞仍然低着头:“哪一条也不担。等这个事完了,我只问你一件事,新安江大堤在淳安境内是怎么决口的?”
一听这话,田有禄的脸一下子变了:“堂尊,前任知县都砍了头了,你不能把这事再算到卑职头上。”
海瑞:“借粮去。”
田有禄只好站了起来:“堂尊,屋檐滴水代接代,新官不算旧官的账。你老将来也要交任的……”
海瑞的目光刷地盯向了他:“我没有儿子,也没有打算活着走出淳安!借粮去!”
“好,好,卑职这就去借。”田有禄走出去时,竟打了个趔趄。
14杭州赴淳安的驿道上
一行五骑却有十匹马。蒋千户骑在最前面,身边还牵着一匹空马,另外四个兵士也是一骑一牵,向前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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