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无事便退下罢。”他从新持起了案上的笔看着公文,脸上没有半点起伏或者波澜。
我眼中水汽迷蒙,鼻尖一股子酸意,心头痛得撕裂那般。
秀唯一边领着我出了穆颐殿,一边道:“你看吧,我说了你还不信。神君不喜有人在她看公文时打扰,我私自带你去见他,定是让他生气了……”
我无暇去听她抱怨,出了穆颐殿便召来了仙云走了,回头再看一眼这穆颐殿,眼眶中的热泪簌簌流下。
我回到了紫阳山,从此我便是这紫阳山和紫阴山的仙灵。
在紫阳山的上方,有一座宫殿,是专门为我而设的,下面的人和妖都看不见这宫殿。宫殿之中还有几名仙奴,都是天帝赐的。
紫阳山的土地来我这拜见之时,我正好对着外面几朵彩云凝思。
我在紫阳山活了五百多年,老土地见了我也算是熟悉,只是他见过我我却不认得他。以前我是妖,论地位是怎么也比不上他土地老儿的。
我命仙奴在正厅摆了茶水招待,老土地喝了一口茶,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又离开了。
这仙宫我实在住不惯,只住了一天便觉着十分无趣。本来,来这天宫是为了寻墨晨,既然他现在已经不认得我,且不愿再提起那段时光,我也没甚好说的。只要我知道他还在这个世上活着便好。
他虽不愿记得我,我却愿意永生永世记住他。
我离开了仙宫下了凡间。站在紫阳山上,才知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小仓为我修的那屋子已没那么新。现下在凡间已是一年多后了。
“小白,你终于回来了?!”身后一个激动的声音道。
我回头,看到了化成人形的小仓。我微微笑着回他:“嗯,我回来了。”
“墨晨找到了么?”
我沉吟半响,看着他点了点头,“找到了?”
“怎么样?他可还好?”
“他很好。”
小仓笑着,“那就好。”
小仓请我进了屋,说起了他这一年多修行的事,他说他和紫阳山另外一个松鼠精一起修行,还比谁进步的快,结果赢的都是他。他果真是长大了,很多事都懂了许多,虽然只是过去一年。
我抿着茶,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年多的修行之路。听得有些恍惚,果真是有些奇妙,于我来说,和小仓分离不过一日多一些,还不到两日,而他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却什么也没发生。
小仓拿起盘子里的一块松子糕咬了一口,咽下去之后便说:“对了,你可知道,苍弦出家了。”
我微微怔愣,摇了摇头,“不知道。”
“就在玄清庙,因为庙里边的主持前不久圆寂了,便说要将主持之位传给了苍弦,苍弦没有拒绝,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我心里微微酸涩,他出家了……
小仓继续说:“我劝过他,他没听,做和尚有什么好的,不沾酒肉,七情六欲都要戒,每日念经诵佛,这样活着简直生不如死啊。”
我看着杯中的淡茶,说不出的伤感。
我去了玄清庙,见到了苍弦。如今的他已剃去那三千青丝,披着袈裟,手中捻着一串佛珠。
他还是那般淡然,何时都宠辱不惊,眸中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
“你在这庙中过得可好。”我讷讷开口。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念过往,不畏将来。如此,安好。”
“你就甘愿这一辈子在这庙里度过了?”我蹙着眉看他,说不出的痛心。
“每日念着经文,看着佛法,日子倒是清闲得很。这样过一辈子倒也好。”他的拇指在拨着手上的一串佛珠,不疾不徐,就如他那一张看破红尘的神情那般。
“你怎么不问我,吃了仙灵珠上了天宫后发生了什么?”
“此乃施主的隐私,贫僧不便过问。”
我苦笑,一个施主,一个贫僧,听得我心都痛了。
我叹了一口气,再次看他宠辱不惊的脸,“我上了天宫,被封做了这紫阳山和紫阴山的守山仙灵,也见到了墨晨,只是,他现今是尊贵的清垣神君,而我不过是他下凡历的一场情劫,情劫一过,他便将我当成了路人。”
他淡然道:“人各有命,施主莫要过于伤心了。”
我扯着嘴角想挤出一个笑,看着远处天地合一的地方道:“命运弄人罢,我也没甚可说的了。知晓他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已经知足了,其他的,也不敢再做过多奢求,只要他过得好就比什么都重要,我只要远远看着他便好。”
“施主能这样想甚好。”
我苦笑,若是不这样想还能怎样呢?
我与小仓住在了紫阳山,每日督促他修行。日子每天每天也都是这么过了。偶尔去一趟玄清庙,与苍弦聊一些佛法。我不喜欢谈论佛法,只是因着他喜欢说我便与他说了些,也看了些佛家的书籍。
我虽为紫阳山与紫阴山的仙灵,平日里也没甚可做的,大事小事也不见得会发生在这风平浪静的两座山。
一些鸡毛小事都由这这土地去办了,以前我还没来都是他来处理的,现下我来了,他也只是偶尔来向我汇报一下罢了。我听着,偶尔点头,说完了便让他回去了。
小仓将他那位一起修行的松鼠精请到过家里来,是个很拘束的小妖精,笼统不过三百岁,与小仓差不多年岁。他见了我便动也不敢动,因着我身上有一股仙气而不是妖气,他有些畏惧。
或许是听说神仙与妖精是不能两立的,便十分害怕。
小仓带了他来了几次,他便稍稍放开了些。从小仓口中他知晓我也曾是妖精,只是勤于修行所以才能成仙。小仓这说的勤于修行着实是夸张了,他心里清楚我是怎么升的仙,只是因着这仙灵珠本来就是个秘密,所以不便让别人知晓罢。
于是,我便也厚着这张老脸皮点了头,就说我是勤于修行才升的仙。
今年冬天,紫阳山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不久前,我在别处移植来的一株梅花开了,开得十分妖艳。
我站在雪花纷飞的雪地里,对着那株开得甚艳的梅花,伸出手去接那鹅毛般的雪花。
三年前的冬天,我与墨晨一起看雪,他在身后为我披上一件狐裘。我说,五百年后,我依然可以站在此地看着雪花纷飞。他说,五百年后你来寻我,我陪你一起看。
我看着南边的天,墨晨的仙宫就在那个方向。
墨晨,我在看雪,你也在看么?
冬天过了,春暖花开时,这紫阳山漫山遍野的花,争奇斗艳,色彩缤纷。独独少了桃花。
我捏了仙印,口中念了一段仙诀便将这紫阳山幻化成了桃花源,漫山遍野都是桃树。
同样是三年前,我与墨晨在皇宫别苑一同在桃树下看这桃花灼灼,漫天纷飞。犹记得,墨晨在桃树下端坐,修长白皙的十指在琴弦上来去自如,指尖过处便仙音袅袅,醉人心魂。
而我着了一身青色衣裙,随着他的琴音起舞,虽不晓得自己跳得是否配得上墨晨的琴音,但是墨晨说想看,我便跳给他看了。
如今,他在仙殿之中,每日有仙娥为他起舞,或许就不会稀罕了罢。
前面的桃树下站了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玉冠束发,身子颀长,负手而立,千年深潭般的眼眸,眉梢浅浅携笑。站在那粉色桃树下,便似那画中仙。
我微微闭了眼,又是幻觉了罢。思念过甚便会频频幻觉,这一年多来,皆是如此。
“秦逸。”
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缓缓张开眼睛,看着到了我面前的白色人影,那张冠玉般的容颜熟悉至极。到底是真是假,我早已分不清,因为我便是在自己用仙法幻化出来的幻境之中。
“你是……”我微微张口。
他曲起食指在我鼻尖上一点,“怎么,三日未见,你便不记得我了。”
不是三日,而是一年多。加上我上了天宫那些时日,便是人间的三年,不多不少的三年。
我眼中酸涩,他抬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怎的哭了。”
“你是墨晨?”
他握着我的肩手上用力将我揽入怀中,下巴点着我的额头,“嗯。”
全文完!(撒花,平坑啦!)
附言:本文还有番外,关于一些事会在番外解释,不是在晋江看文的姑娘记得回来晋江看番外哦。顺便说一下,本文叫《一段风月两生缘》O(∩_∩)O~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上面的附言是说给不是在晋江看文的姑娘听得,咳咳,因为盗文太厉害了。本文会在不久后变成半价。顺便照顾一下我的新文,虽然新文写得很平淡。泪奔还有番外我会在后天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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