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北平2》第26章


花猫儿只记得那天大兵们把自己带到一个审讯室里,一个少校军官很和蔼地问了一些问题,其中主要是有关彪爷的事。花猫儿当然要死扛一下,不然将来彪爷也饶不了自己,如今自己虽说不在“道儿”里了,但“道儿”的规矩还不能忘。谁知那少校是个笑面虎,他一点儿也不动怒,只是做了个手势,四个大兵就很利索地将花猫儿绑在了“老虎凳”上,一眨眼工夫,花猫儿的腿下已经塞了三块砖,一阵剧痛从双腿传来,花猫儿感到,自己两条腿此时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只要再加一块砖,他这后半辈子就得废了。一个大兵已经拿起了砖,正准备塞入花猫儿的腿下,他终于扛不住了,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说牟医校骸鞍 拿宜担胰怠?br />
花猫儿的意志终于崩溃了,“道儿”上的规矩和江湖义气全顾不上了,他认为世界上没有人能扛住这种酷刑,谁要是说嘴不服气,就让他自己来试试,反正花猫儿是不打算扛了,别说是为彪爷,就算是为自己亲爹也不能扛了……从“老虎凳”上解下来,花猫儿是问什么答什么,表现得很配合。那位少校很满意,最后还给了花猫儿十块钱治伤,用吉普车把他送回了家。
花猫儿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审讯室在哪里,那少校军官是哪部分的,但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些人是冲着彪爷来的,看来彪爷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花猫儿觉得左侧被打断的肋骨又隐隐作痛,他连忙换了个姿势坐,幸亏自己身子骨结实,伤好得快,要是换个人两个月也爬不起床来。突然,一个念头如电石火花般闪过……这个给自己使坏的人会不会是文三儿那小子?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自己在寿长街混饭有七八年了,一直风平浪静,怎么文三儿一露面儿祸事就跟着来了呢?花猫儿越琢磨越觉得文三儿可疑,在审讯室,那少校最感兴趣的就是当年杀佐藤一家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想到这儿花猫儿终于有些明白了,他后悔自己当年太大意,小瞧了这个不起眼的车夫。当年他只用了半斤莲花白就从文三儿嘴里套出了佐藤家的情况,花猫儿本想搞个嫁祸于人的手段,设套儿把文三儿装进去,让他当个替死鬼,谁知动手那天夜里,这小子提前赶到了,一见到佐藤一家的尸体,他溜得比兔子还快。现在看来,当时留下文三儿一条命是个失策,早知如此,那天夜里就该把文三儿一块儿做了。究其原因,花猫儿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实在是没拿这个獐头鼠目的文三儿当回事儿,才酿成今日之灾祸。
花猫儿琢磨完文三儿的事,又开始琢磨下一个问题,彪爷要是知道自己把此事全撂了,恐怕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花猫儿跟随彪爷十几年,深知他为人阴险,心毒手辣,虽说花猫儿如今已经不是“三合帮”的人,但“三合帮”的规矩却要跟他一辈子。花猫儿记得入伙的那一天,他在祖师爷的画像前喝血酒发了毒誓:出卖兄弟,乱刀分尸……得嘞,这回花猫儿可不止是出卖兄弟的问题,连帮主都让自己给卖了,此时,花猫儿感到一阵恐惧……
一只软绵绵的手搭在花猫儿的肩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兄弟,你在想什么?”
花猫儿猛地回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肖建彪身穿咖啡色软缎长衫,头戴黑色礼帽就站在他身后,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一个人若是恐惧到极致倒有可能产生破釜沉舟的勇气,花猫儿在一瞬间便稳住了自己,同时也对以前的帮主产生出很强烈的怨恨,是你彪爷先不仗义,我为你流血卖命十几年,还不是一脚就把我踢开了,老子可不欠你什么。花猫儿瞟了一眼身边的斧子,缓缓站起身来朝肖建彪拱拱手:“彪爷,您是打算就在这儿做了我,还是找个地方再动手?”
肖建彪满面笑容地拍拍花猫儿的肩膀:“兄弟,你这是怎么啦?是谁惹着我兄弟了?你和谁生气呢?跟哥哥我说,我给你出气。”
花猫儿愣了,他没想到彪爷竟然如此和蔼亲切,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哥的风范,莫非自己多心了?
肖建彪朝屋子里看看,扭头对花猫儿说:“兄弟,哥哥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你就让我站在门口?不请哥哥我进屋坐坐?”
花猫儿猛地醒悟过来,他慌乱地四处看看:“大哥,我这儿又脏又乱,没地方坐,我看……”
肖建彪背着手走进屋子,四处看了看,然后坦然撩起长衫的下摆坐在凌乱肮脏的床上。花猫儿也跟了进去,垂手站在一边,他觉得脸上在发烧,这间破房子很低矮,冬天还四处漏风,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床单上到处是斑斑点点可疑的污痕,让身份尊贵的彪爷坐在这里是有些不像话。
肖建彪神色黯然,久久没有说话,花猫儿也沉默着。突然,肖建彪抽泣起来,花猫儿大吃一惊,他分明看到肖建彪的脸上泪水纵横,自从跟随彪爷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彪爷流泪。
肖建彪哽咽着说出几句让花猫儿不得不感动的话:“兄弟啊,哥哥我……实在没想到……我兄弟竟然过着这种日子……哥哥我……对不起你呀!”
花猫儿感到一股热流从小腹那儿往上蹿,直冲脑门,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干搓着双手低声道:“八九年了,我早习惯了……”
肖建彪终于哭出了声:“兄弟啊,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啊,呜呜……这么多年了,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呀,可你不知道……哥哥我心里也委屈呀,我该跟谁说去?民国二十六年我撤出北平,是奉了上面的命令……干我们这行的有纪律呀,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哥哥我实在没有办法啊……”
花猫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我听不明白,您的意思是……”
肖建彪擦干了眼泪:“兄弟,如今抗战已经胜利,我也就不瞒你了,实话说吧,哥哥我早就是军统戴老板的人,军统你知道吗?”
花猫儿摇摇头:“不太知道,只是模模糊糊听说过一点儿,好像是政府的什么衙门吧?”
肖建彪正襟危坐,神色凝重:“没错,是政府的秘密机关,正式名称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民国三十五年改称国防部保密局。我主要负责对日作战的情报工作,民国二十六年北平沦陷之前,我奉上峰指令撤离北平,后来到了重庆,抗战八年里哥哥我一直在做秘密工作,我说过,我们有纪律,详细的事不能和你说太多,归了包齐就是一句话,哥哥我这八年过得不容易,要不是命大,死个十回八回也有了。”
花猫儿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敢情大哥早就是特务了?兄弟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错怪了大哥,大哥啊,实不相瞒,兄弟我是怨恨过大哥,怨大哥不仗义,兄弟我鞍前马后跟随大哥多年,大哥一句话就把兄弟我甩了,前些日子,我去府上拜见大哥,没想到看门的连进都不让我进,兄弟我当时是真有点儿寒心,现在我知道了,肯定是那条看门狗背着大哥干的……”
肖建彪打断他的话:“兄弟,这我得跟你说实话,那天不让你进门是哥哥我的意思,要怨你怨我,这是为什么呢?你听我跟你说,哥哥我自从回北平以后公务繁忙,你想啊,接收敌产,没收逆产,惩处汉奸,这还不算清查共党分子,哪样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哥哥我忙得四脚朝天啊,可我没忘了帮里的弟兄们,心里一直惦记呀,什么叫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我兄弟半口,如今哥哥我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在政府里好歹也有个一官半职的,可我的兄弟们还没沾上我的光呢,怎么办?你得容哥哥我想辙,在保密局给你谋个差事,你知道我们是做秘密工作的,上下级之间都是单线联系,不管你在面儿上是干什么的,但真实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你想想,我那里人多眼杂,那天要是我心一软把你请进去,你的差事恐怕也就吹了,兄弟啊,哥哥我的一片苦心你明白吗?”
花猫儿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多年的委屈和怨恨都一扫而光,看来还是自己小心眼儿了,这么多年了,大哥还惦记着自己,为给兄弟谋个差事,大哥犯了多大的难?自己简直太不懂事了。花猫儿越想越悔,突然号啕大哭地跪倒在地:“大哥啊,兄弟我对不起你,兄弟我错怪大哥啦,我花猫儿混蛋啊,我……我他妈自行帮规……”花猫儿抄起斧子要剁自己的右手,肖建彪手疾眼快夺过斧子,声泪俱下地喊道:“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是哥哥我对不起你,要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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