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覆天+番外 作者:玖珘(晋江2014-07-27完结)》07-27完结)-第3章


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夫子反反复复吟诵了好几遍,满腹惆怅,小凡以为夫子平日里附庸风雅惯了,今日又在伤春悲秋呢,却不想四下皆议论开了。
“听我爹说过,夫子年轻时赴洛阳赶考,中了进士,又留在那儿小住了几年,必定是结交了不少王孙公子,看惯了清歌妙舞,而今回乡教书,应该颇有感怀吧。”
夏曲渊的这番话引起了骚动,人群渐渐聚集起来。流言总是有着诡异的魅力,令人心向往之,越是有关周遭的人,越是耐人寻味。
周博志又道:“县老爷是我二舅,曾应好友之邀,去洛阳观赏牡丹,听说了不少关于夫子当年的事。听说夫子曾娶过一个东瀛女子为妻。后来,那女子经查实是里通倭寇的东瀛细作,被凌迟处死,夫子被累及,险些连坐,幸而得皇帝特赦。皇帝念及夫子殿试时,言谈举止磊落大方,断不会是里通敌国的奸细,只令其终生不得踏足洛阳一步。”
小凡缄默不语,暗暗想着:“所以,夫子自此一心教书。今日的雪花红梅,定是让他想起了洛阳的鲜衣怒马岁月。夫子平日所念的诗,多半是写洛阳的,原是这个缘故。洛阳,那是一座怎样的城市,能够让夫子怀念至今,哪怕,他的妻子,死在了那里。”
小凡第一次有了走出清泉镇的想法,她想到洛阳去,看那里的浮华光景,名花倾城。
目光正对上了一旁的冠英。他也缄默不语,离嘈杂的人堆很远,似乎对这段风月漠不关心,又似乎早已知晓这一切,不屑再听。
罢了,他是镇长的嫡孙,一心念圣贤书,考取功名,怎会如她这个小女子般感怀多虑呢?小凡有一丝沮丧,拿起干馍馍去炉边炙烤,这是她的午饭。
“今日为什么带红梅来?”冠英突然出现在小凡身旁,自顾自帮小凡烤起了馍馍。
小凡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倒也想附庸风雅一回,反正自己说什么,冠英都听得懂,于是悻悻地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小凡猜想冠英该懂得,他昨日给了自己甜丝丝的寿包,自己便折几枝他喜爱的梅花装点学堂,却不料冠英耳朵根红彤彤的,眼眸深深地望着自己,似要投射入心底一般。
“小凡,你可知这诗的下一句是什么?”冠英将烤炙好的馍馍递给小凡,饶有深意地问。
小凡原是刚学诗经,只记得这开头的一句,正用来卖弄呢,却不料这冠英如此不解风情,以此来考自己,真真是让她下不来台,亏得她还把他当朋友。小凡顿时就生了恼怒之意,憋着红红的脸,忿道:“再不与你说话了。”
小凡夺过馍馍就跑到自己座位上去了,谁知冠英非但没有道歉之意,还在背后嗤嗤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旧栖新垅两依依
雪花被狂风搅得打着旋飞舞起来,遮天蔽日的冷灰色把小凡心里的恐惧激了出来。学堂到家的路,她走过无数次,却不曾遇到过如此阴森可怖的天气。她很想脆弱一回,可是命运由不得她怯懦。
上学时,由于顺风,雪花打在她的背上,倒也不妨事。可这趟回去,风更狂虐了,这犹如薄刀刮骨的疼痛,她如何挨得住啊?
“我送你回去。”小凡正惶恐间,夫子将一件崭新的蓑衣结结实实地披上了她的肩头。
“夫子。”小凡不禁唤了他一声。
“你是我唯一的女学生,我答应过你爹,会照顾好你的。今日风雪大,我送你回去。”
小凡就这样牵着夫子的手踏进了风雪里。原来,人的心真有如此奇妙,一旦获得了关怀,再肆虐的风雪,都变得不再可怕。
一路上,小凡连口都不能开,因为雪珠迎面打过来,一张嘴就是一口冰屑。而夫子也是一脸的坚毅,这是他从未向学生展露过的,铁骨铮铮的一面,有睥睨天下的大将之风。
小凡从前只和其他学生一样,以为夫子只三十出头,却两鬓霜花,莫不是圣贤书读多了,整日酸溜溜的,自作苦恼。如今细看,那在风雪中紧抿的唇、英挺的鼻、坚毅的眼,哪里会是被圣贤书蛀了脑子的腐儒?
小凡远远地看见,有处温暖的火光,因为风雪太大,火光忽明忽灭,呈摇摇欲坠之势,竟是有人持着火把屹立在风雪中。黯淡的心底忽的一片透亮,仿佛那火把直直燃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那是爹爹啊,爹爹在守望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关心自己的人,如此之多,先是夫子,又是爹爹,这是幸福来敲门的惊喜。
只闻爹爹朗声笑道:“我便知道,染燊你会把小凡给我带回来的。”
夫子名叫慕燊,爹爹竟亲切地唤他的字号染燊,一副熟稔的挚友模样,小凡心里的疑云愈发重了。爹爹一向不出门的,怎会与夫子交好?而这种友谊,似乎更多的是精神相通的君子之交,而非泛泛结识。
“你们,认识?”
“一见如故,见着他,我便觉得今生没有白活,总算得了个知己好友。”爹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颜,苍白的如枯井般的脸颊,泛起一丝血色。
原来,爹爹长得如此英气,嘴角扬出好看的弧度,温润而恬淡,冷傲的眼里一丝凡俗烟火也不沾,高傲地远离世间的悲辛无尽,遗世独立。小凡不禁暗想,爹爹冥想多年,莫非已有参透,自己作为女儿,竟是一点也不曾关心过他。
夫子如进了自家一般,温酒烤火,悦色道:“小凡,我对你一向偏爱,你难道不知是你爹的缘故?”
“夫子你对学生都一视同仁,怎会对我偏爱?”小凡狐疑地问。
倒不是小凡说假话奉承夫子公正严明,而是切切实实,她并不觉得夫子偏爱于她。
夫子仰天大笑,“明熹,你这女儿,还真如你般后知后觉。她都做了我慕染燊惟一的女弟子了,还嫌我不偏爱她呢。”
小凡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真是学堂里惟一的女学生呢。从前竟未曾留意,镇里的女子,都不上学堂的呀。
脑袋轰地又是一响,夫子管爹爹叫明熹,爹爹居然叫明熹。她作为女儿都不知道,甚至不曾刻意问起的事,夫子居然知道,爹爹瞒着自己的事,究竟还有多少?
夫子平日并没有朋友,爹爹也没有,可他们,却视对方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何其幸哉!
小凡只觉得五味杂陈,想:“夫子博学,远在何冠英之上。连何冠英都知道自己的名字怪异,夫子怎会不知。何况夫子知道爹爹的名字,非但不提,还带头唤自己小凡,其中的谜团,真非一日可解。”
小凡豁然安静下来,回到自己房里梳洗。却又耐不住好奇,开始偷听爹爹和夫子说话。
爹爹首先畅谈自己对善恶因果的领悟,那种神采飞扬的感觉,是平日里不曾有过的。但是紧接着,气氛一紧,爹爹的声音哑然变低,须得凝神细听才能听到。
“小凡的那部分魂魄,被安置在汤谷,十年间,天帝已然寻到合体之法,只待令小凡上天。可我只想她做个平平凡凡的女孩子,享人生滋味。小凡是罪臣之女,上天以后,纵然天帝能庇佑她一时,难保其他人不会对她下手,毕竟她母亲是……”
“如今魔宫势力颇大,只怕,天帝也会打小凡的主意,将她扣在仙界作质子,以要挟青璃执掌的魔宫。可有什么法子,既可让小凡魂魄回体,又可保她速去速归?”
“承烨前些日子来找过我,说三天后蟠桃节,便是带小凡上天最好的时机。天界忙于宴请八方宾客,断不会伤害小凡,做出有辱门楣之事。承烨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凡是自有决断,自是信得过的。这些年,他天资聪颖,又比旁人勤奋,终于修炼得道。我瞧他手持紫霄宝剑的模样,已颇有气韵。把小凡交给他保护,我放心。”
什么魔宫仙界、上天入地,小凡只觉得自己听了一场荒诞的梦话,遂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惊痛之下,一言不发,愣愣的看着爹爹和夫子的背影,眼泪大颗大颗落下,竟止也止不住。她牙齿抖得厉害,咯咯作响,只得重重地咬在胳膊上。咬得紧一点,痛一点,心似乎就松快一点,舒服一点。直到腥腥的血气弥在口齿间,她才缓过气。
一切的一切,来的太突然,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好似一场疯魔。
可她,却听进了心里去。犹如一把钢刺,直直刺入心间,又直挺挺地拔出,无情地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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